十六·無法守護之人中篇
“It\'s not……your fault, Gawain. You must……remember it！must……remember……（這不是……你的錯，高文。你必須要記住這一點！必須……要記住……）”
“Geraint……（傑蘭特……）”
無數次想遺忘的畫面漸漸遠去，然後，那個畫面換成了一個背影，一個，朝着光明闊步向前的背影。
高文朝那個背影伸出手想要抓住對方，卻在五指收緊的同時，整個人往下墜落，然後意識從混沌的世界清醒了過來。
“切，現在才醒過來麼。”耳邊傳來了一個嘲諷的聲音。
高文睜開雙眼，看到自己朝陰暗潮濕的天花闆伸出去的手，一絲涼意順着皮膚滲透進骨子裡，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高文長歎一聲，無力地垂下手，然後撐在地上坐起來，後背貼着冰冷的牆壁，右手搭在膝蓋上，隔着鐵窗看向那個嘲諷聲音的主人。
“謝謝你救了我，加荷裡斯。”
“你是故意的。”加荷裡斯緊皺眉頭，語氣中透露着不滿。
“是蘭斯洛特的主意。”高文很輕巧地把鍋從自己身上甩走。
“蘭斯洛特那家夥……”加荷裡斯咬牙切齒地說。
“不過蘭斯洛特給我的建議也隻是讓你的劍刺進一公分的深度。”高文的神情變得落寞起來，“或許，我也一直期待着你殺死我吧。”
加荷裡斯握緊了拳頭。
“剛才，我夢到傑蘭特了。”高文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曾經沾染上了同伴的鮮血，“夢到他對我說那不是我的錯，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雖然這麼久以來我也一直想這麼想，但不管怎麼說，如果不是我的劍劃傷了他的話，他也不會中毒……”
“傑蘭特一直很期待和你的對決。”加荷裡斯握緊的手微微松了一些，“他說除了蘭斯洛特之外，你的劍術是最厲害的了，但是蘭斯洛特的風格太特立獨行了，所以在劍術方面他一直都以你為目标。”
加荷裡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鐵窗前。
“他明明……那麼期待和你對決的。”加荷裡斯伸手握住冰冷的欄杆，聲音顫抖着。
“對不——”
“别道歉！”加荷裡斯大吼，垂下握住欄杆的手，“那不是你的錯，傑蘭特不是也對你說了嗎，我知道，我也知道，但是……”
加荷裡斯擡眼，看着高文，眼神像是在求救。
“傑蘭特已經不在了……那家夥在圓桌騎士裡幾乎所有項都是墊底，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退縮，他經常開玩笑說‘傑蘭特’這個稱号在圓桌騎士裡就像是透明的，除了名字以外沒有留下任何值得稱頌的傳奇故事，所以自己也可以不用背負任何包袱按照自己的步調努力了。”加荷裡斯的語速很快，像是被什麼情緒追趕着似地，“他的心明明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堅韌，也比我們任何人都要堅信自己能夠擁有光明的未來！”
“加荷裡斯……”
加荷裡斯沒有說話，他轉身拿起倚在椅子旁邊的一把劍，将它抽出來，一把砍碎牢房的鐵鎖，又緩緩地将劍收入劍鞘。
高文驚訝地站起身來：“你……”
“你走吧。”加荷裡斯打開鐵門，把劍扔到高文面前，又轉過身，“我會用我的方式來了結一切。”
高文沉默了幾秒，然後撿起地上的劍，穿過大開的鐵門，從加荷裡斯身後經過，然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傑蘭特，抱歉，我果然還是沒有辦法為你報仇，你會責怪我嗎？
“如果我沒有看到你剛才的模樣的話，心裡可能真的會耿耿于懷吧，畢竟你的一些行為真的很過激，而且還總是暴露一些奇怪的性癖讓人覺得挺變态的。”
“喂……”
“不過看到你剛才的模樣之後我就明白了，其實那些隻是你在猶豫該不該付出溫柔的一系列表現罷了。”
“你這家夥别随随便便就給人下結論啊！”
“哼哼~雖然我很多項成績都墊底，但在這方面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哦，因為加荷裡斯你啊——”
“加荷裡斯。”身後傳來的一個聲音把加荷裡斯從回憶中拉回來，他顫了一下，詫異地緩緩轉過頭。
“我想了好久，還是覺得不能就這樣一個人離開。”高文重新站在了加荷裡斯面前，眼神堅定。
“你腦袋壞掉了吧。”加荷裡斯扯了扯嘴角，“事到如今還——”
“一起毀掉聖杯吧，加荷裡斯！”高文向他伸出手，眼眸裡的光芒熠熠生輝。
“因為加荷裡斯你啊，是真的很想要珍惜大家的對吧，你的異能也是守護呢~”
啊，真是蠢斃了……
“蠢斃了……”加荷裡斯埋頭低喃。
“怎麼了？”
“真的是蠢斃了。”加荷裡斯說着，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笑容，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激增，胸腔裡的心髒狂躁到快要炸裂開來，一種恐懼中夾雜着興奮的情緒随着血液流動迅速蔓延至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
居然想違逆亞瑟的命令，毀掉聖杯什麼的，這種可怕的想法真的是——
太棒了！
他雙眼睜大，臉上的表情由于過度興奮竟然顯得扭曲起來。
“哈哈……哈哈哈……”他斷斷續續地笑出來。
“加荷……裡斯？”高文有些被這副模樣吓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加荷裡斯終于大笑出來，然後深吸一口氣，直直地看向高文，神情盡顯鋒芒，“真是太棒了！”
十六夜宅。
“哥哥，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的朋友津島修治，今天來家裡玩的。”阿槙領着津島向阿雪介紹到。
“歡迎，修治君。”阿雪微笑着，優雅地掩唇，看向自家弟弟的眼神有些微妙，“阿槙可是很少帶朋友來家裡的呢，要玩得開心啊。”
“那我就打擾了。”津島鞠躬說道。
“那麼我還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辭了，阿槙，要好好招待人家啊。”阿雪說完就轉身緩緩離去，舉手投足間始終維持着完美的禮儀。
津島直起身來，看向阿雪的背影，臉上帶着疑惑的神情。
總覺得這個身影和這個聲音，好像有些熟悉的樣子……
“怎麼了？”阿槙換好了鞋，看着津島臉上的表情，不解地問。
“啊，沒什麼。”津島連忙擺擺手，想裝模作樣地糊弄過去，“隻是想說阿雪先生真的很漂亮呢。”
“是嗎。”阿槙淡淡地回了一句。
哥哥的确很漂亮，而且，從他開始穿女式和服開始，他就真的越來越漂亮了，也沒人會因此用“變态”來形容哥哥，但是，阿槙卻覺得哥哥變得越來越危險了。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麼膨脹的欲望正在将哥哥一點點地侵蝕掉，然而，即便是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自己這麼久以來到底做了什麼啊……
“阿槙！”耳邊的喊聲把他拉回來，然後，一顆旋轉的足球已經朝臉砸了過來。
阿槙連忙擡手護面，兩隻手被砸起了紅印。
“你在發什麼呆啊？”津島接住反彈回來的足球，跑到阿槙面前查看他的情況。
“抱歉。”阿槙輕聲說道，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果然還是會感到不安嗎？”津島把球踩在腳底，有些擔憂地問。
“沒有。”阿槙堅定地說，“我們繼續說正事吧，在這裡的話，聲音稍微小一點就不用擔心被監聽了。”
“你還真是……”津島無奈地歎息搖頭。他們現在在庭院裡玩足球，就是因為阿槙說他的房間可能已經被監聽了所以才出來的，十六夜槙這個人，一旦認真起來各種意義上來說都真的很可怕啊……
“你剛才說，阿雪先生那間奇怪的屋子是在别院，離這邊很遠嗎？”津島一邊裝作不在意地颠着球，一邊小聲問。
“要去别院的路隻有一條，需要經過前廳。”阿槙指着不遠處的一棟大屋。
“前廳的話，阿雪先生剛才說今天有事要忙，就是指在那裡舉辦的教衆聚會吧。”津島擡起大腿接住從空中落下的足球，然後一翻小腿，讓足球順着小腿滾到地上，然後将它踩住，“不知道國木田先生那邊是否順利啊……”他說着，右手忍不住摸着藏在外套下的槍套，指尖觸碰到皮革的質地卻讓他覺得有些冰冷。
“修治君的射擊才能國木田君你也是有目共睹的，我們也不能一輩子都不讓他邁出這一步啊。”
“……這個東西，隻要打中人的話，就能殺死對方，你真的知道這點了嗎？”
“我知道的。”
“那好，需不需要開槍，以及開槍的時機都由你自己判斷，但是，開槍之後的後果也要由你自己來承擔。”
“是！”
我真的……做好覺悟了嗎？
前廳。
“今日召集諸位前來是有一件重要之事想要告知。”阿雪端正地坐着面對“夢之匣”的教衆，用那一如既往仿佛帶着蠱惑魔力的聲音緩緩說道，“今天，我将依據生命之神的神旨進行儀式，選出命定的一位教徒接受重生的洗禮。”
教徒中發出一陣驚呼。
國木田壓低了鬥篷的帽檐，微微眯起雙眼。
阿雪環視了一圈教衆們，手上裝模作樣地做着儀式的動作，但其實目标在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
“生命之神已經有了決定，恭喜您，津島先生~”阿雪尾音上揚，開心地指着教衆中的一名中年男性說。
“啊！感謝生命之神！感謝教主大人！”被點名男子激動得難以自已。
“請津島先生随我來。”阿雪站起來，又對着其他沒有被“選上”的教衆溫柔地說，“各位今日也請虔誠地進行祈禱，禱告之聲終将傳達至神的耳中。”
教衆們聞言，真的沒有一個人抱怨，全部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禱告，國木田差點就要因為沒有跟上這節奏而露餡兒了。
他的頭埋在地上，視線瞥向一旁跟着“教主”一起出去的男人。
為什麼偏偏是他。
國木田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升起，他開始擔心起修治來，就在這時，他感到自己的手機傳來了消息，雖然其實“夢之匣”的集會是不允許帶手機的，但國木田隻要把手賬帶進去其實就什麼都解決了。
是修治傳來的，他準備和阿槙去别院看一下，但是那樣的話需要經過前廳，現在前廳附近戒備森嚴難以靠近，所以，希望國木田能稍微引發一些混亂，吸引守衛的注意。
國木田抿抿雙唇，剛想歎息又趕緊咽下去。
不過過去多久，自己果然還是不習慣“引發混亂”這樣的工作，尤其是在太宰身邊，他擔任的角色基本都是“收拾混亂”的那種，要他主動引發混亂對他來說始終是一個挑戰。
不過，既然修治都已經這樣要求了，作為前輩，如果不回應的話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