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津島先生和津島夫人來了。”這時,老婆婆輕飄飄的一句話在國木田心裡狠狠地捶了一下。
他瞪大雙眼看着門口走進來的兩個人,一男一女,男人穿着褶皺的西裝,女人裝着洗得掉色了的和服。
兩人面帶微笑,神色安詳地走進屋子,輕車熟路地和周圍的教衆打招呼。
國木田連忙低下頭,握緊拳頭,也咬緊了牙關。
這兩個人是修治的親生父母,國木田和太宰曾經去找過他們,但是——
“孩子是我們的,我們想怎麼對他都是我們的事,與你有何幹系?”
“你該慶幸我們當初把他扔掉了,不然的話,現在會讓他做什麼都還不一定呢,這種深陷泥潭的日子你們這群高高在上的精英人士永遠也無法體會吧!”
——
國木田确實沒有體會過,但高中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修治那雖極力掩飾卻仍能讓人感受到的失落國木田是無法忘記的,的确,或許他真的應該慶幸修治沒有待在他們身邊長大。
忽然,人群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國木田連忙提起精神。一個身着十二單衣的美人邁着優雅的步子走進屋内,根據事前的調查,這個人正是夢之匣的教主,同時也是十六夜家的現任家主,十六夜雪。
十六夜雪明明是一名男子,卻總是穿着華麗的女性服飾,妝容和飾品也都參照古代宮廷貴族女性的式樣,而這一點的具體原因,外界雖有諸多揣測卻從未有确定的答案。
周圍的人開始跪拜,國木田也跟着模仿,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希望這次能夠獲取到這個組織更多的情報。
網絡社活動室。
“津島,你的腿傷看來好得差不多了啊。”角野看到已經不需要拐杖的津島,欣慰地說。
“讓大家擔心了,醫生說要注意别多走路,隻要再有兩三天應該就沒事了。”津島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打開電腦,“部長,我們今天做什麼啊?”
“哎……小祐末不在,我都提不起興趣來了……”角野誇張地歎息道。
“今天有高中同學來找她玩,她去赴約了。”津島解釋道。
“啊啊,小祐末應該把她的同學一塊兒帶來的嘛!我請客!”角野拍拍胸脯。
“如果沒事的話——”角野輕浮的發言引來了異口同聲的兩個聲音。
兩個聲音的主人對視了一眼,又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别這麼不給面子嘛,堀木,鳴海。”角野拍了一下二人的肩膀,鳴海似乎想躲,但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堀木則是毫不留情地把角野的爪子拍開。
“咳咳,好吧,說正事。”角野收斂了态度,變得認真起來,“不知道你們察覺到沒有,最近學校裡似乎流傳着奇怪的話。”
“夢之匣對嗎?”十六夜淡淡地說,他知道這是哥哥搞的鬼。
“沒錯,據說這個組織是在網絡上發起倡議,宣稱能讓死亡變成夢幻一般的美好。”角野托着下巴說,“警方一開始以自殺團體為線索進行調查,後來卻發現夢之匣隻是在收集屍體,部分醫院和生物公司也表示收到過夢之匣的屍體捐贈。”
“聽上去像是在做慈善一樣。”堀木用手托着臉,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我也覺得這背後肯定有鬼,今天咱們就來挖一挖如何?”角野躍躍欲試地說。
“不過這個夢之匣也隻是在網上發起倡議,并沒有一個官方網站。”十六夜雖然這麼說着,但已經開始敲起鍵盤來了。
“所以說,隻要找到最開始的那一條倡議的時間記錄的話,就能鎖定源頭IP啦!”角野簡單粗暴地說。
“那檢索量可能會有點大。”鳴海思考了一番,“以我們現在手上的機器性能可能不夠,得去借一些計算空間。”
“我記得學校應該租過一些服務器,我來查查地址。”角野迅速行動了起來。
“那我就先去調查一下目前‘夢之匣’最活躍的網絡社區。”津島也找到了下手的地方。
“說到收集屍體,我在很早以前似乎聽奶奶提起過什麼。”堀木手指在桌上不停地點着,腦中有回憶浮現出來。
“是什麼?”角野好奇地看着他。
“那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當時還不住函館,奶奶在函館來看望親戚,那段時間似乎發生了一起連環殺人案,被害人都是初一學生,在那之後還有學生失蹤,本以為又是兩起殺人案,但最後那兩個孩子又都平安地回來了。”堀木一邊回憶一邊不太确定地說,“目擊者描繪的犯人模樣卻是已經在警察局登記确認死亡的人,警方去墓地确認的時候,死者的屍體也的确神秘失蹤了。”
“死者複活,然後為了報複社會犯下罪行?”角野歪頭思索。
“不知道,但後來這個案子也沒破,也沒有新的遇害者出現,就這樣不了了之了。”堀木攤攤手。
“聽你這麼一說,我越來越覺得我們肩負的使命之重大了。”角野心潮澎湃。
“我隻是想到了就随口一說,最好祈禱這次别是那個神秘的殺人狂。”堀木看上去有些擔憂。
話題到這裡,角野也意識到了可能不太好再開玩笑,于是安靜下來開始自己的工作。
津島一邊聽着二人的對話一邊思考着,雖然十多年前他還很小,但這件事他隐約有點印象,那段時間孤兒院的管理很嚴格,一旦被發現偷跑出去的話會被打得很慘的,可是,這次的案件會與此有關嗎?
津島和堀木一樣,希望不是那個殺人狂魔卷土重來了,但屍體失蹤這一點,倒是和這次的案件有重疊的部分,但願也不會是拙劣的模仿犯吧……
“咦?”在分析“夢之匣”活躍的社區的時候,津島順着網站日志回溯追蹤,發現這個社區“夢之匣”第一次出現的帖子的發送服務器,似乎是用一種他十分熟悉卻從未攻破的制式保護起來的。
他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是……辻先生?
而另一邊,坐得離他不遠的十六夜對剛才堀木說的十年前的事件産生了興趣,他也隐約記得這次事件,但後來風聲漸小,人們也就逐漸淡忘了,可如果夢之匣真的和那次的事件有所關聯的話……
哥哥他到底在和什麼樣的人合作?如果拿着個去問哥哥的話,他會告訴自己嗎?
十六夜感到有一股名為矛盾的強大力量在撕扯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這次能不能做出正确的決定。
哥哥……
“祐末啊,和你聊聊心情真的好多了,謝謝啦~”咖啡店内,兩個女孩面對面坐着,一個女孩感激地說道。
“沒事,好久沒見面了,我也很開心~”祐末露出笑容。
“說起來,你還沒有向津島那小子告白的嗎?”女孩兩手托腮,嘟着嘴,有些不滿。
“還沒有……”祐末紅着臉,微微低頭。
“那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當初那麼拼命地救你,現在居然對你沒任何表示,不娶何撩啊渣男!”女孩為好友打抱不平。
“他就是那個性格啦。”祐末溫和地笑着,笑容中又帶了幾分苦澀,“就算不是我,他也會拼命去救的。”
“九條命都不夠他用的!”女孩氣鼓鼓地說,然後順勢把話題轉移開,“說起來,我最近遇到一位先生,他能夠幫人實現願望!你要不要去試試,把津島那小子拿下!”
“我對這種……”祐末顯得有些抗拒。
“哎呀,就當試試嘛,哪怕先許一些小願望也行啊,比如明天喜歡的甜品店進行促銷活動之類的~”
“這種也行嗎?”
“怎麼不行了?不過今天好像已經到下班時間了,這樣吧,我明天再來找你,剛好這兩天沒啥課!”
“那……好吧。”
“哈哈,我就知道祐末最好了!蹭蹭!”
“奈緒子,你冷靜一點啦……”
“我偏不~最喜歡祐末啦!哈哈~”
這一幕場景被投射在一個屏幕上,有兩雙眼睛看着這塊屏幕。
“就是這個女孩?”十六夜雪目光落在祐末身上。
“是的。”達裡爾面色嚴肅地點頭。
“看上去資質的确不錯。”十六夜雪掩嘴誇贊道。
“這個女孩是津島修治的同學,以她做誘餌一定能讓津島上鈎。”
“而且這個女孩很有資質,相信能成為不錯的容器。”十六夜雪心情很好,“不過還是做兩手準備吧,為了得到真正的‘夢之匣’,雞蛋就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畢竟這還是在十多年前在函館掀起過波瀾的大人。”
十六夜說着轉過身去,在他面前平放着一個一人長的封閉倉,艙内充滿了液體,液體中浸泡着一具軀體,軀體毫無生氣,卻能讓看到他的人後背感到有一陣陰風吹過。
然而這股陰風似乎對十六夜雪沒什麼影響。
“異能存儲器運轉得不錯。”十六夜雪轉頭看向封閉倉連接着的一台儀器,上面的提示燈全部都是綠色的,他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接着又低頭看向封閉倉中的“人”,臉上的表情變得慈祥溫和:“犬神大人,很快,妾身就能将您孕育出來了,請您再耐心等候一會兒。”
封閉倉中的“人”仿佛聽到了這句召喚似地,一個氣泡從液體中形成、升騰,然後破碎,消失不見——
“!!”
仁成宅邸,小光突然感到心髒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左胸口的衣衫。
撲通撲通的心跳讓他不得不張嘴喘息,恐懼、不安和悲傷的心情向他襲來,他連忙咬緊牙關不讓自己被這些情緒吞噬掉。
他的這些感受也多少傳遞到了仁成身上,仁成心底一驚,他第一次感受到小光如此複雜的情緒,這讓他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你不吃嗎?”狼吞虎咽的高文看着仁成呆愣的模樣,歪歪頭不解地問,還順走了仁成面前的一隻炸蝦。
“沒什麼。”仁成搖搖頭,回過神來的時候看着空空如也的盤子又愣了一下,決定從明天開始要故意給高文做一些“有意思”的食物了,他的視線又瞥向小光的方向,剛才還在不停念叨的小光現在十分安靜,看他的模樣也有幾分痛苦。
小光是他的異能,從他記事開始小光就一直在他身邊,可以說自己的所有經曆中都有小光的存在,但是,對小光來說似乎卻不是這樣,他似乎有過一些,沒有自己參與的經曆,小光現在的模樣,會和那些經曆有關嗎?
那到底會是怎樣的經曆呢?
仁成的心思小光沒有感受到,他努力平複着自己的情緒,腦海深處卻不禁浮現出那一段驚心動魄的回憶。
“犬神……”
他在仁成聽不到的地方,用很小的聲音,惡狠狠地念着一個名字。
————————其九·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