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喧沒朝公園裡面走太遠,停在一個能看到外面停車場的位置——他忘了剛下過雨,座椅石凳都是濕的,根本坐不了。
踢踢腳邊的石子,又踮起腳吹一吹樹葉,現在離俞知遊說要遲到的十分鐘還差三分鐘。
一輛黑色的車開進停車場,沒過多久,陳向喧的手機就收到一條消息。
float:我到了,你在哪個位置?
陳向喧環顧四周,低頭打字:我在——
俞知遊打了語音通話過來,陳向喧按下拒絕鍵繼續打字:進門右拐,假山這裡。
float:馬上。
何止是馬上,陳向喧此刻都能看見俞知遊在朝他走過來,他開始糾結等會兒是應該揮揮手打個招呼,還是對他笑一笑就夠。
還沒等他想好,俞知遊就走到他的前方,目測五步距離,他能看出俞知遊臉色不太好。
陳向喧站在那裡不動,看向俞知遊背着的吉他包,又将視線挪到俞知遊臉上。
這人朝後退了一步,好像終于意識到眼前這人就是十分爽快的買家。
俞知遊說:“反悔了,吉他不賣了。”
這人說完轉身就要走,陳向喧快速走到他前面,轉身攔住他。
陳向喧站在他身前一言不發,隻是盯着他。
俞知遊抓着吉他包肩帶的手緊了緊,他問:“你現在連手語也不會?就退步成這樣了?”
陳向喧擡手比畫,意思是:你詐屍了嗎?
俞知遊張了張嘴,又閉上。他說:“你什麼意思?”
手機在這時派上了用場,陳向喧拿着手機打下幾個字然後朗讀:我問你為什麼不賣吉他了?
“‘吉他’的手語我還是看得懂的,”俞知遊拍了拍身後的吉他包,“突然不想賣了,拿回去當個燒火棍也不錯。”
陳向喧做了個‘等等’的手勢,手機裡的機械男音再次響起:你現在住哪裡?
“我住橋洞子裡,”俞知遊擺擺手,“不賣了,晚上生火用,夜裡冷。”
俞知遊走得快,琴頭晃一下,馬上就砸向了他的腦袋。
他手都沒擡一下,任由琴頭肆意砸向那估計已經痛起來的腦袋。
陳向喧笑了起來,直到俞知遊走出公園上了車,陳向喧還是站在原地笑——笑得再開也沒關系,他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就連打噴嚏都是靜音的。
就像現在,俞知遊走了好些時候他才慢悠悠蕩出公園,一路打着無聲的噴嚏走到琴行,鼻塞的症狀越來越重,有一種腦子被堵住的感覺。
陳向喧推門而入後直接走到收銀台抽了好多張紙,默默坐到角落裡和鼻塞鬥争。
沒多久安豐就從鼓房走了出來,他看到角落裡的陳向喧時挑了挑眉,又看了眼垃圾桶裡的紙團:“感冒了?”
陳向喧點頭,拿出手機和他說:頭疼、腦脹、鼻塞,我好像快變異了。
安豐戰術性後退一步,從鼓房裡拿出一對鼓棒,他做出防禦狀态:“決一死戰吧。”
陳向喧将手裡的紙團丢進垃圾桶,低頭打字并調高音量:拖下去斬了。
安豐坐到陳向喧對面也拿出手機:不要啊!不要啊!皇上!
陳向喧:說一不二,斬。
安豐:痛苦掩面假裝哭泣,伸出手試圖挽留,仰頭擠出滴淚從眼角完美滑落。
陳向喧:震驚,難以平複,發現假哭,狠狠斬了。
何倉和一個小學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課了,倆人站在樓梯處聽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機械男音,小學生都聽成了一大一小的疑惑眼。
何倉拍了拍學生肩膀:“他們的行為不代表琴行的水準,忘了你看到的一切,快回家吧。”
學生步伐極快地從他們中間走過,這場‘決鬥’終于結束了。
安豐轉着鼓棒進了鼓房,再出來時手上已經空了,陳向喧問:李叔呢?
“回去換衣服了,說晚上要帶我們去吃點東西,順便放松放松,”安豐看了眼時間說,“估計快回來了吧,他開車去的。”
何倉點頭:“本來他說晚上去你家接你的,現在簡單了,可以直接一車帶走。”
連續打上兩個噴嚏,陳向喧說:還真是有點餓了。
就和安豐說的一樣,李叔沒過多久就回來了。他看到陳向喧時還挺不确定,甚至還揉了揉眼睛湊近又看上一眼。
“稀奇。”李叔‘啧啧’兩聲。
陳向喧指了指外面,比畫着:現在雨停了。
李叔拿出手機看了眼:“是啊,可是等會兒還有雨,以前這種情況你是絕對不會出來的吧。”
陳向喧看了眼天氣預報——下次降雨就在一小時後。
他比畫道:今天情況特殊,出去收了把吉他。
“吉他呢?”李叔繞到他身後,又在一樓找了個遍。
陳向喧面露無奈:賣家後悔不賣了。
“怕我們收走賣高價啊?”李叔對這種反悔理由早已習慣了。
結果陳向喧擡手比畫道:他說他睡橋洞底下,晚上很冷,要拿吉他去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