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婷婷砍了半天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裴粱接過刀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騙人!”王自樂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力氣說出這麼完整的三個字,“沒有……人……魚!也……沒有……物資……你……吃了人!”
“我吃了人……”夏福眼神迷茫,喃喃自語道。
船身開始搖晃,王自樂竟然溜上了欄杆,他像毛毛蟲攻擊敵人前那樣擡起‘上半身’慢慢晃悠,然後猛地沖上前!
祁天錦完全站在宋婷婷身後他攻擊不到,正當宋婷婷以為自己會被惡心死的時候,裴粱竟然沖上來替她擋住了!
肉團死死沾在裴粱身上,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甩不開。
“裴爺爺!”祁天錦失聲尖叫,掏出手槍試圖瞄準王自樂,但是它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坨整個黏在裴粱身上,糾纏着裴粱左右亂晃,祁天錦根本瞄不準。
宋婷婷已經吓傻,梁元文緊緊抓住裴粱的一隻手試圖固定住他的身體,但是無濟于事,王自樂已經纏上了他的脖子,并試圖往他的嘴裡鑽。
梁元文和祁天錦已經忍着惡心上手抓了,然而肉團隻是肉團,用手抓也隻能抓出一團團的,毫無緊要的肉,還把手弄得像裹滿大便似的。
于此同時,在王自樂的恐吓下,夏福的精神狀況再次不穩定起來,船體傾斜搖晃得厲害,裴粱看着差點摔下船的宋婷婷,看着一臉焦急的祁天錦,看着不停用西語咒罵的梁元文。
他突然不掙紮了,他感受到了王自樂對自己思想,對自己靈魂的侵蝕,再這麼下去他或許也會變成一條‘人魚’或者是爛肉。
裴粱一點點慢慢向後退去,以七十歲老人不該有的身手迅速翻進船内,右手緊握梁元文給的匕首,鋒利的刀面倒映出他蒼老的臉。
裴粱看見的卻是十五歲的自己,那年他新征入伍,印度政府策動西藏叛亂失敗後在邊境線不斷鬧事訴諸武力,他所在的173師于戰争中期進入瓦弄地區進行反擊戰。
他當年是個膽小鬼,而祁天錦的外公吳吉炳是他的班長,裴粱現在還記得吳吉炳教他用槍的場面,一身軍裝,脊背挺直,邊熟練的把子彈裝進槍邊笑眯眯說道,“害怕正常啊,誰打仗不怕?我十五歲在朝鮮打老美的時候差點吓尿褲子。
現在?現在我更怕!十五歲孤家寡人死就死了,今年我老婆可大着肚子等我回去過年呢。
再怕也得上啊!我可不想讓我的孩子跑到這鳥不拉屎的邊境線打仗,你小子幾歲了?十七?差不多差不多,打完仗回去可以說媳婦了,你老家哪的?我給你找一個。
不在一個地方,可惜,我村裡沒說親的好姑娘可多了。”
十五歲的裴粱在邊境線吃夠了苦頭,吳吉炳說抗美援朝那仗更加辛苦,卻還是盡最大的努力讓底下的兵能在戰場上過得好一些。
直到一個炮彈落在附近,戰場上死傷大半,裴粱本來也該死的,是班長壓在他身上才保住他全手全腳的活着。
裴粱醒來之後拖着重傷昏迷的吳吉炳邊走邊躲,終于找到大部隊彙合,班長因為傷勢過重被送回國救治,而他歸入170師繼續參加反擊戰。
從那以後過了多久他才看見班長?
很多很多年,直到十年前的老兵聚會,班長和他一樣變成了老人,他還是笑眯眯的和藹模樣,手上的槍變成了全家福,裡面有足足二十口人。
被他像寶貝一樣抱在懷裡的是一個長得和他一點都不像的小嬰兒,名字取得很好聽,叫祁天錦。
班長說這是他最牽挂最擔心最喜歡的外孫女,她很早沒了媽媽,他也很早沒了女兒。
第一天裴粱就知道班長去世了,他當時心裡隻想着:班長,我要幫你守好這個外孫女。
現在不止是外孫女,這些後生都是他都要守好。
裴粱握緊刀柄,王自樂緊貼着他,他隻恨現在沒有一個炸/.藥包讓他綁在身上和夏福同歸于盡,隻能帶走一個王自樂太虧了。
刀身即将刺中王自樂時裴粱的心裡冒出一股膽怯,他閉上眼睛,咬牙将匕首狠狠透過王自樂的‘身體’刺進自己的心口。
他果然被控制了,裴粱情願死也不願意變成這樣一團惡心低劣的爛肉。
劇痛襲來,裴粱感覺到王自樂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他抽出匕首,第二刀的刀尖刺向身後追上來的夏福。
他整個人都扒在夏福背上,雙手緊緊握住刀柄,刀子刺入夏福的眼睛,疼得它不停掙紮。
時間像是被按下0.5倍速,裴粱渾濁卻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三位後生,語氣像縱容調皮晚輩的長輩,“你們三個傻蛋,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