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摟過服務生,從他暗藏玄機的衣裝後腰中摸出一名片,卷放于托盤酒杯之中:
“有不懂規矩的人在,去釣釣。”
“是,風哥。”
與電梯外駐站西裝碰拳打過招呼,風拎着手提箱乘上電梯最高層,步行至最裡間房前。
輕敲四聲,推開房門,将手提箱放置腳側微染紅暈大理石地面,他颔首道:
“Don,我回來了。”
“嗯。”
換下外衣,佩好皮質項圈,風緩步接近倚靠在辦公桌前不及自己鼻尖身高之人,交于牽引繩後半跪在地,靜待指令。
“風,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
與面前人年紀相符的婉轉音色,此刻卻尤為冷淡。
“知道。”風處之泰然。
“我允許你解釋。”
被鞋尖挑起下巴的同時,那驟然扯緊的牽引繩迫使人身體前傾,喉嚨不偏不倚抵在鞋底,窒息感刹那襲來。
風直視面前金棕發色下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晶藍瞳孔,并不打算辯解。
“做錯便是做錯,我不會為自己狡辯開脫。”他如實說。
“很好,去洗幹淨,到‘Casion’等我。”
“是。”
起身拿起外衣,走入角落浴室,風利落換下衣物,扔進洗衣機。
走去鏡前,摘掉面具,卸下假發妝容,取出美瞳,風看着鏡中冉煦,兀自歎了口氣。
“悶死了...難怪姜雪晴會吐槽一些電視劇演員還不如Coser敬業,易容到判若兩人哪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啊...”
踏入浴缸内已經放好的洗澡水,冉煦一邊泡澡,一邊拿起手機發送着消息。
「林狐狸,睡沒?」
「沒,怎麼了?」林光霁的消息瞬間彈出。
「問你個事,有沒有什麼簡單點的方法判斷出一個人暗藏敵意或起了殺心?」
見屏幕頂端閃爍着“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冉煦緊急補充:
「發語音,不然你那長篇大論得打字多久,還睡不睡覺了。」
「我打字并不慢,隻是無法依靠自學精通一些新接觸的電子産品,需要人多教幾次而已。」
消息彈出刹那,屏幕頂端“林狐狸”三個字忽地轉變為“對方正在講話”的字眼。
不一會兒,一條條二十秒左右的語音接二連三發來:
“想要做到高準确率辨别,具體情況需要具體分析。不過你以前沒接觸過相關知識,倒也不用這麼複雜,結合自己身為作戰人員的直覺和對那人的已知情況判斷便好。”
“比如,對方為人單純,表裡如一,喜怒形于色,就可以參考雪晴和鄭副的日常反應進行比對判斷。”
“下面這兩張照片,一張是在你一口吞掉雪晴的冰淇淋後,她抄起甜筒扣在你額頭的瞬間。一張是你順走鄭副擺在桌面上的好煙後,被他循着味道将膠帶粘到你嘴上的瞬間。”
“他們二人皆在這一刹那對你起了殺心,不過不嚴重,僅作參考,你代入他們二人來感受一下這種情緒吧。”
看到林光霁發來了充滿“動感”的照片,冉煦沒能忍住笑意,迅速打字:
「這麼精彩的抓怕你竟然隻用來做研究,暴殄天物。」
「懂了,回去後就打印出來塑封好,挂在辦公室裡。」
「可以搞,反正最後倒黴的是姜雪晴,我手裡全是她的表情包。」
被林光霁回以一個無語的表情,冉煦繼續問道:
「要是對方像程暮寒一樣,既無聊又死闆且面癱還脾氣暴小毛病超多呢?」
「在二十字内既保有邏輯又語句通順且連續還闡述了五個主觀評價缺點的詞彙,值得截屏。」
「滾滾滾,敢發給程暮寒你死定了,說正事。」
“如果對方是程隊這種性格,他們大概率會很難控制對你的關注,緊緊盯着你的舉手投足,一言一行。不鳴則已,一鳴處處怼你。直到他們消去怒火,或者被徹底激怒。”林光霁竊笑道。
「這個容易理解,畢竟見多了。」冉煦失語。
「最後一種,要是碰見你和蛇虺這樣狡猾又難纏的家夥呢?」冉煦略有些好奇。
“我們通常不會表現出明顯敵意,也不會讓人覺察到我們很不爽。隻不過對方應該會在未來某些時日突然發覺,自己最近似乎事事不順,有些太倒黴了吧。”林光霁毫不留情道。
「姜雪晴說的沒錯,眯眯眼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佬...」
「刻闆印象。」
「所以,是那家人有什麼異常嗎?」
似乎是見冉煦并未繼續回複,林光霁如此确認。
「沒,我這朋友準備東西呢,給他出點主意以防萬一。」
冉煦踏出浴缸,順勢用腳勾起排水塞,一邊吹着頭發一邊打字扯謊:
「臨陣磨槍還是得找你本人啊,看課根本就來不及。」
“唉...我之前不是說過嘛,那些課都是我在勿忘學研究總部工作時錄的。他們不光有提成,還為了水時常多賺點,讓我去念一堆死闆概念。每節課一個小時,也就十分鐘的精華,買了還不讓退款。”
「我朋友掏錢買的。」
「那沒事了,感謝支持,讓我賺到了這個周的汽水錢。」
林光霁緊随其後發來了一個感謝的表情包。
「笑死,我勸過那個大冤種,但他說他又不和我似的能天天見到你,該買的有用東西下血本也得買。」
「有用就行,學到腦子裡就是自己的,律師的話說不定還真能用的到。」林光霁附和道。
「得,就這樣,挺晚的了,你明天告訴程暮寒一聲,我可能要晚幾天和你們彙合,鄭副這事我還是放心不下,跟兩天。」
「你們該吃吃,該玩玩,還是别和他說我去哪兒了,鄭副肯定會擔心。」
「好,需要幫忙随時聯系我,我看到就會回複。」
回以一個表示OK的表情結束對話,冉煦退出與林光霁的聊天界面。
看着一衆紅色提醒點中,唯有被他置頂的鄭毅獨自安好,他沒能耐住那份酸澀,擡手點開二人的聊天框。
猝不及防間,“鄭毅”二字忽地變為“對方正在輸入”,歸為寂靜後卻并無任何消息發來。
原本因巧合而欣喜的冉煦也随着其閃爍而經曆了過山車一般的心情,隻覺些許苦悶。
有毛病吧,一邊說着不告訴他,一邊又暗自期待他發來噓寒問暖的消息,賤不賤啊?!
雖是理智這樣清醒的勸告自己,但本能還是促使他盯緊屏幕,靜待對方開啟話題。
不過幾秒,這一畫面再度重複顯現,隻是冉煦依舊沒能收到任何消息。
似是對方已然知曉自己的去向,又覺得貿然開啟這一話題很尴尬,隻得反複删除寫好的話語般。冉煦心底浮上一層暖意,将手機關機,随手放置在洗手台上。
如果我也姓鄭,再小上個十歲,是不是就有正當理由去做瓊瓊的哥哥了?
冉煦不由得被自己這一荒誕想法逗笑。
鄭副說的沒錯,人工智能真的很難替代人類,他們絕對無法依靠既定的合理程序去運行這些不合理的天方夜譚。
就像勿忘誕生于世一般,若是他們做出預料之外的舉動,源頭隻怕是人心在作祟。
“所以,斬首敗類的我實際也和行使正義的英雄沒差吧?”
冉煦攤攤手,對着鏡子裡的風如是說道:“别多想,勿忘也曾是人,不過背負了不同的罪孽,皆是這個默認正義必勝的時代裡無法被容下的眼中釘。”
“你若不殺他們,他們殺的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