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安平坦然說出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原本與程暮寒并肩而站的冉煦也大步躲去他身後,臉色慘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絕對是笑眯眯的!我腦子裡都有畫面了!”
“唉...林專家對付小孩是真有一套啊...”姜雪晴順順冉煦的後背,卻聽他回了句:
“對付你也挺有一套,小屁孩。”
毫不猶豫地,姜雪晴一巴掌狠狠拍了過去,把身前精神緊繃的程暮寒也震得一踉跄。
“噓,這小子又發話了,聽聽他怎麼說的。”
鄭毅揚揚頭示意他們二人安靜,再度集中精力在不遠處的林光霁身上。
“既然這個孩子來到了你們身邊,身為父母的你們就要負責到底,别辜負孩子對你們的信任。”
“給孩子起到一個表率,一個榜樣作用很難嗎?現在這個年紀的孩子可都是在模仿着家長的行動而成長的!”
“竟然還想着溜走,把自己孩子自己扔在這裡難堪嗎!”
林光霁忽地掐起面前男人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你們有沒有想過,無論他對錯與否,這種需要你們在身邊的時候,他卻完全找不到你們在哪,多麼沒有安全感啊?”
“你們是想讓他在家裡也看你們眼色生活嗎?想讓他在過去裡困苦一輩子嗎!”
二人:“......”
“好好反省一下吧,安平的治療到此結束了。”
林光霁甩開面前人,卻被他們緊緊抓住胳膊不肯松手:“林專家,我們知道錯了,求您别放棄安平...”
“我有說過放棄他嗎?!”
本就不好看的表情再度漆黑,看着那夫妻雙眼驚恐,林光霁瞬間意識到自己已然失态,迅速做出一副苦惱般掐住太陽穴的動作,以用寬大衣袖遮住臉稍作冷靜。
“孩子的成長已經步入正軌,接下來就是看你們二人如何陪伴這個孩子長大成人了。”
“嫌錢多也别往我身上花,該解決的解決,該賠償的賠償,知道錯就好好反省,讓人家感受到你們的誠意。”
“難不成,這種事情也需要我教你們?”
聽聞,二人迅速走去鄭毅面前深深鞠躬:“對不起,瓊瓊父親,我們對我們的教育方式和安平的行為深表歉意。”
“在明知這是錯誤的情況下還是一昧縱容着孩子,讓瓊瓊因此受傷,害怕,我們會盡可能的補償您和瓊瓊的損失。”
“我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對不起!”
“行了行了,别這樣。”鄭毅把人扶起,搖搖頭道:“那小子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自己家孩子受傷,誰都會心疼,也肯定會着急。”
“别看他們年紀小,其實什麼都懂,當家長的也得給他們适當的鋪鋪路才行,告訴他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你們以後對安平多上點心吧,他之前也挨欺負過,孩子怕你們擔心,什麼都不說。”
“但他胳膊上的青紫,你們得好好問問,不像是孩子能弄出來的,太多話我不好說。”
那夫妻明顯一怔,望着站在校園内的田老師雙眼滿是怒火。
“感謝您的諒解,實在是抱歉,我們會帶瓊瓊和安平一起去做檢查,也會寫保證書,認真反省...”
“那邊幾位同學和家長,跑的這麼快,是怕我抓到你們,像剛剛一樣當着所有人的面把你們訓一頓嗎?”
林光霁四下打量過一遍,氣勢磅礴:
“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沒有那個閑心,怎麼教育孩子也是你們自己的事,那又不是我生育的。”
“但我好心提醒一句,希望你們也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要因為僥幸逃脫,把這件事當做熱鬧一笑了之。”
注意到上學時遇見的那幾位聚堆家長,林光霁微微一笑道:
“朋友間嬉戲打鬧确實可以,但要保有對他人最基本的尊重和禮儀,也要懂得适度,這種玩樂絕不該成為校園暴力擋箭牌。”
“孩子的心智尚未成熟,家長的引導至關重要,一昧的縱容和訓斥隻會讓孩子的成長之路滿是坎坷,你們更要把握好這個度。”
“而且,你們的孩子不是替你們實現心願的木偶,也不會留在你身邊過一輩子,可以适當鋪路,但不要事事都為他們打點好。”
“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勇敢和獨立可比你們所期望的聽話要有用數百倍。”
見四下人已然小聲讨論起來,林光霁繼續說道:
“這番話不止是說給你們,也是在說給所有已經為人父母的各位,為人師表的各位。”
“希望你們在未來能夠做到尊重孩子,理解孩子,正确的引導孩子。”
“任誰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長成參天大樹,但殊不知,這世界上還有遍地動植物,漫天雲朵,日月星回。”
“大家都在以各自的方式活的精彩,這才組成了這個多樣化的世界,不要把眼界放窄了,各位!”
“說的好!”
不過刹那,四下轟動,響起了驚天動地的掌聲。那幾個孩子和家長也面露羞愧,一并去向鄭瓊瓊和安平道了歉。
看見這一場景,唐钰歎了口氣,心甘情願的走入車内,無奈道:
“我曾經也希望将這所學校建設成擁有着這般理想的教育環境,但現實是殘酷的,不饒人的啊...”
“你們這種人我們見多了,一邊憤世嫉俗,抨擊着身周的不公,一邊同流合污,沉迷于眼前的玲珑。”
葉肆确認過證物袋内的手串,在資料上一一注明其特征:
“歸根結底,是因為你自己走錯了路,放棄初心,随波逐流,才回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要想平安的生存下去,随波逐流才是最好的方法。”唐钰兀自笑了一聲:“你們還是太年輕。”
“放屁,最輕松的方法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隻知道逃避的膽小鬼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感歎,閉上你的嘴!”
見猰犬一副不羁模樣豎起中指,葉肆急忙把人按住:“這條街人多,集中精力開車,林專家剛剛叮囑過什麼你忘了?”
“沒忘,我倒要看看誰那麼大的膽子,敢開飛車撞老子,一腳給他蹬個狗啃泥!”
“唉...我得提醒熊特等一聲...絕對不能再讓你去ZT18送資料了...”
......
“嗯,我在工作,先挂斷了。”
程暮寒挂掉電話,靠在牆邊,滿面愁苦的捏了捏酸痛眉頭,一時間心緒不甯。
“程隊,眉毛打結了哦。”
接過人兒遞來的冰咖啡,程暮寒輕歎一口氣。
“沒事。”
“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嘛。”林光霁莞爾一笑。
“......”
沉默片刻,程暮寒緩緩道:“隻是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幡然醒悟...”
“應該讓林顧問把我的父親也訓一頓才是。”
“?”
見林光霁一臉懵,程暮寒猛灌一口咖啡,繼續說道:“剛才...我父親來電話,确認這件事是否需要他親自出面做說明,态度還是那麼...兇神惡煞。”
“但他對我說了謝謝,在我母親的催促下。”
“是件好事。”
“這樣啊...”
林光霁翻出薄荷糖罐,原本滿溢的顆粒現下已然見底。
他倒出最後兩粒扔入口中,再度露出日常所見那副笑容:
“程隊,并不是所有父愛都會像鄭副那般穩如泰山的。也可能會存在山崩地裂,甚至震天撼地的父愛。”
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林光霁望着腳邊排排走過的小螞蟻出神:
“可不要因為期待一句話而放棄當下的美好,我們是在過自己的人生呀...”
程暮寒:“......”
郁蔥樹蔭下,喧嚣人群外,金黃牌匾前,微風拂面,卷起些許輕柔衣擺。
仿佛隻有這一刹那,程暮寒才忽覺,眼前這一鮮活生命終于有了些許真實存在過的痕迹。
他擡手輕撫上林光霁發絲,在人兒無言的陪伴中默默度過了這段還算惬意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