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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上你看书网 > 枕劍若绾封侯印 > 第54章 捷足先登

第54章 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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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無燕雀,屋後老樹如人立,意态蹒跚。

東風穿堂掃秋葉,吹動何殊塵的衣裳,他長舒一口氣,告别小沙彌,跟元柒走在下山的路上。

山間多雨,路邊銅鈴鏽蝕了一兩隻,已經發不出聲了,元柒覺得奇怪,問他:“主君,這條路看起來荒廢了許多年,是誰沿途綁了這麼多的鈴铛?”

“總不至于是那位小師父所為,他就是伸長了手臂也夠不到樹頂。”

何殊塵笑着說:“昔年惠懿太子到此遊拜,曾在山腳下系一枚銅鈴,寓意辟邪采吉。”

“可是主君,一路下來我看到的銅鈴沒有幾千也有上百了,太子隻挂了一枚,剩下的這些難道是後人補上去的?”

“是啊,你看得仔細。”

何殊塵道:“五十步一鈴,從山腳到山頂八千三百一十二步,拾階而上,一直通往普光寺,世人不知原因,隻道它是佛家慈心,引人聽風向善。”

“幾十年前,無渡師父親手把它們挂在樹頂,這一路的鈴铛,都是在等遊子回家。”

頭頂銅鈴斑駁,顔色暗沉,歲月在它身上雕刮出數道刻痕,何殊塵看了許久,扭頭問元柒:“你想知道我祖父的故事嗎?”

他第一次講這樣的往事,元柒停下了腳步。

何殊塵眯起眼睛,慢慢說:“我祖父名為何玉霆,十五歲時出山從軍,四十一歲才歸來,死後就葬在普光寺後的銀杏林裡。”

……

他自比銀杏,愛曠野的日落、握不住的風,也愛冠頂随風落的漫漫金葉。

何玉霆十九歲于兩萬亂軍之中一槍挑殺敵首,自此之後名震天下,往後二十餘年戰無不勝。

永和十五年,四十一歲的何玉霆不顧先帝群臣反對,放棄加官進爵執意乞骸還鄉,先帝苦勸無果,不忍愛将風餐露宿,率百官親送,又賜寶馬絹帛,黃金良田無數,何玉霆皆拒而不收,隻挑了一匹烏蹄駿馬騎在胯/下,攜家眷老仆一路向西南而去。

他出身雲州,卻無人知曉父母親族是誰,隻聽人偶然說起,這位少年成名的風流将軍曾經一直是養在雲州蒼陵峰的和尚廟裡長大的。

四十一年前,普光寺的無渡和尚還正年輕,在清晨照常去砍柴,正午時分背着一捆柴正返回寺裡,途徑二裡坡,忽然聽到一陣嬰兒啼哭,和尚上前兩步撥開草叢,愕然發現地面上攤開一塊竹篾,上面淩亂墊着雜草,放着一個用華緞錦布包裹着嬰孩襁褓,嬰兒尚不足月,咧着嘴小臉哭得通紅,看着可憐極了。

和尚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扔下柴垛跑過去抱起來,左右搖晃哄着孩子,又去接了溪水給他洗臉,隻恐是哪戶富貴人家遺了孩兒,要焦急來尋,于是在樹下苦苦等了兩個時辰,卻再無人影。

和尚這才明白,這個孩子,恐怕是被人專程留在這裡的。

蒼陵峰距最近的鎮子也有二十裡路,往來若無車駕相送,碎石棘草極為難行,山中毒蟲猛獸層出不窮,尋常人輕易不敢來山裡,若不是遇上他,這孩子本是必死的命。

天色漸沉,和尚于是歎了口氣,将孩子用僧衣下擺裹了,背起柴帶回了廟裡。

白日裡他下山去人家化緣求一碗羊奶,夜裡又就着月光改縫了一套小沙彌的衣服,為這孩子梳洗換衣,日夜惦念照料。

十五歲之前,和尚都喚他作夢如。

貼身包着孩子的娟帕繡着魚戲荷葉,邊角題一首詞:“深林幾處啼鵑,夢如煙。直到夢難尋處倍纏綿。”字迹清隽秀麗,想來主人也是個癡情可悲的女子,誰料造化弄人,竟狠心抛棄了親子。

和尚取了“夢如”二字給他做名字,要他如夢之醒,能辨清明。

這孩子一日日長大,生得粉雕玉琢活潑可愛,聰明異于常人,他跟着和尚念完了廟裡的經書,無事可幹時又愛些舞弄的玩意,和尚随着他的天性,送他到山中老友那裡學了槍棒本領,教他佛法道理,又讓他領悟八苦七難,他把和尚當做父親一樣,凡事都學得極認真,隻是爹娘生的脾性卻不像和尚那般平和,是銜着佛珠打盹的虎崽子,無法馴服,也不可能低下高昂的頭。

和尚知道他骨子裡桀骜,這間破舊的小院困不住他,為他收拾了行囊讓他下山去磨磨性子,三月未盡,稚子歸家,他一路疲憊行走風塵仆仆,歸來時眉眼間卻透着堅決。

當夜,燈油燃枯欲墜,他聲音悶悶地對和尚說:“師父,我想下山。”

和尚問他:“你從山下來,可有所得?”

少年的眼睛裡含着說不清的愁緒,說:“雲州匪患又起,四方也有各處的苦難,大周南北皆有淪陷,我想參軍收回失地。我知道師父要我下山見一見人間,是要我學會控制自己,可我隐忍不發,旁人道我軟弱可欺,我張揚跋扈,他們又要打壓折斷我,其中均衡之處,我始終不得其解,收放不得成了中庸,我……”

他低下頭,哭道:“若為庸,死不足矣。”

和尚愛憐地看着他,終究不忍他痛苦,摸了摸他已經留得很長的頭發,歎了口氣:“這一方囹圄畢竟困不住你。”

少年迷茫地看着他,張了張口:“師父。”

和尚緩緩起身,将櫃中鎖了很久的匣子打開,取出一柄槍頭遞給他,開了光的鋒刃寒意泠冽,燭影搖曳中,和尚肅目修容,說:“教你使槍的那日起,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托人打了一柄新槍頭,明日你換上,就下山去吧,兵器無刃,怎麼能嶄露鋒芒?”

少年哽咽了一下,顫着手接過,撫摸了好幾遍。

和尚看着他臉上的欣喜,說:“我隻要你出槍有心回槍無意,你能做到嗎?”

行槍如為人,鋒芒既出便不能回頭,動勢前深思熟慮,方可勢如破竹。

少年一知半解,卻認真地點頭:“我一定記住師父教誨。”

和尚知道他還不會懂,深深歎了口氣。

和尚不再年輕了,他精疲力竭,扶着桌沿坐下,熄了燈的屋子裡空空寂寂,他目送少年已經略顯輪廓的身形走出門去,低聲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心中卻再聽不進去半點經文。

此去經年,不知歸期也不明生死,他花了十餘年教習他,挽救了孩兒性命,傳授了安身立命的本領,如今放虎歸山,卻不能幫他一展前路波折,縱然知道天命如此難違,也不過人心肉長。

他一夜未眠,第二日天不亮就起身,推開門卻看見少年不知何時就站在他門外,捧着木盆要伺候他梳洗。

一老一少默默無言,梳洗過用完早飯,臨行前,和尚才叫住了他:“浪蕩兒,還有一事忘了說。”

少年幾乎是立刻就停住了腳步,轉過身恭順地看着他:“師父忘了什麼事?”

“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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