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忙跑過去把人扶起來。
顧晏钊跟在他身後,道:“一會兒讓他繼續待在屋裡,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葉楓手上用勁,無視掙紮一把将李四扛在肩上,扭頭問:“公子,要去什麼地方?需要借馬匹嗎?”
“不用了。”顧晏钊道:“城外亂葬崗,不遠。”
“那還要把他綁起來嗎?”葉楓問:“他吃飽飯有力氣了,我擔心他待不住。”
顧晏钊輕抿起唇,擡手示意他安靜,轉身看着院門。
市井鬧聲與風聲在耳中一滞,緊接着院門就被扣響,唐止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來。
“玘哥,你在家嗎?”
葉楓瞪大了眼睛,傳過來一個“怎麼是他”的眼神,伸手摸向了後腰。
“在家。”顧晏钊壓下手指,指了指刀,葉楓忙将刀藏好,帶着李四進了屋。
“你進來吧。”
……
“重明鳥。”
洗淨的銀環靜靜擺放在桌上,雙翅焦黑,禽鳥的眼珠也有些殘缺,但這并不妨礙觀賞者看出它本身的精雕手藝,嶽雎垂目看着它,喃喃道:“的确是很多年不見了。”
林蔚跪在桌前,衣袍褪在腰間堆疊着,背上還帶着滲血的笞痕,聞言仰起臉,輕聲問道:“府君認得它?”
嶽雎不答,丢掉手裡的劍鞘,說:“這世間離奇的事太多了,它還算不上其一,不過是物是人非,記得往事的人大多死去才顯得神秘……貪狼弧矢觀星象,天遣吾公辟此非。”
他道:“你聽說過狼妜一族嗎?”
林蔚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望着府君驟然沉下來的眉眼,想從其中看出一點外露的情緒,但嶽雎隻是看了眼那隻銀環,并沒有要繼續開口解釋的意思。
林蔚已經跪了半個時辰有餘。
嶽雎從堂上下來不久,應付完府衙内群情激奮的官吏,就匆匆召了林蔚,隻來得及換上一身白底常服。襕衫寬松,腰帶被他扯得丢在一邊,他屈尊蹲在林蔚面前,伸出手指勾起林蔚的下巴:“你在想什麼?”
林蔚順從地擡起頭,顫抖着羽睫,微閉上眼不敢看他:“屬下在想,多年前關于雲州狼女的傳聞……”
嶽雎聲音加重,打斷了他:“隻挨打不長記性?”
他頗有些好笑地看着青年還泛着薄紅的後頸和肩背,拍了拍那張清俊倔強的臉,道:“你自己說,犯了幾條。”
林蔚緊閉住眼,半晌,才咬住後齒,道:“屬下不該擅作主張封樓,更不該将府君的令假手他人,可是府君,昨日情況緊急,我在賭樓裡發現了……”
“醉陽樓在雲州地位特殊,貿然封樓還命武侯将人都趕了出去,你知不知道會引起旁人如何猜測?”
嶽雎拉下臉,斥道:“真是膽大包天。”
林蔚頸上的青筋随呼吸無意識地跳動了一下,堅持不改口:“賭樓内有弩機,賊人定然還有同夥,他們若繼續傷人,我們付出的代價更大。府君,封樓是萬全之策,我沒有錯。”
嶽雎被他氣笑了:“還敢頂嘴?”
“武侯帶了弩機下去都不能确保全身而退,你不清楚下面的情況,還敢往下闖,兩個人都拉不住你,不要命的多了,輪得到你逞能,我說的話都不管用了?”
林護衛救人把自己弄得一身血,這事還是從别人口中得知,他若不問,林蔚還打算隐瞞不說,嶽雎頭疼他的倔脾氣,但又不能真的把人怎麼樣,林蔚認定了是對的事,從小到大打過許多次,該犯的時候照犯不誤。
他松開手,臉上一片愠色:“若有下次,你就自己去跪在府衙門口,好好反省。”
“府君提前派了人盯着醉陽樓,原來您早就知道……”背上疼得厲害,林蔚低下頭,心裡也有氣:“可周玘他不知情,他為救屬下和劉公子沒來得及撤出來,他若因此而死,我此生有愧。”
“他不會死。”
林蔚愣了一下:“什麼?”
嶽雎拿他沒轍,放緩了聲調,歎道:“你既然看出是我的安排,就知道我不會做有風險的事,周玘不能死在雲州,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相同的,你也一樣。”
林蔚捏緊了手指,撐着地面低聲道:“是。”
“行了,不服氣就别答應了。”嶽雎回身坐在榻上,拍了拍腿,無奈道:“取藥來,傷口該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