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在阿爾蘭蒂斯被怪物圍攻,十二人的小隊死得就剩我們兩個,走投無路的時候,遇見了墨恩斯。”
“他救了我們,然後跟我談了一筆交易。”
“墨恩斯許諾給我們一筆非常豐厚的酬勞,他會送一座灰礦山給我們,我們可以在那座山上做任何事情,沒有怪物會來打擾,運輸工人和采礦機器的事他也能幫忙。”
“江野,你的工作證并不是在電梯裡發現的,是墨恩斯親手交給我的,他告訴我,照片上的人就是交易的籌碼,于是我們就這樣把你帶來了。”
“……”江野沉默了很久,他慢慢捏緊拳頭,咬牙切齒地大罵:“言而無信的混蛋!他說好了的!他明明保證過!說過會放我走,現在又是在幹什麼!!”
他忽然張開右手,召喚出黑工,利落地搭起長箭,拉滿弓弦,閃着寒光的箭頭直直地指向宋雲生的腦袋。
江野眉眼間滿是戾氣,惡狠狠地威脅道:“不想死的話,現在馬上掉頭回去!”
他才不會乖乖當這個籌碼,給那些不相幹的人換取利益。
他甚至起了殺人的惡念,對,把這些人全都殺了,沒人會知道的。
他隻要拿到信号接收儀,找到電梯,回到屬于的世界。他會跟那些人說是怪物襲擊了他們,隻有自己一個人活了下來,他會去找到江北,帶着他跑得遠遠的,躲到天涯海角,将所有的夢魇都抛之腦後。
這種可怕的念頭放在從前,江野是想都不敢想的,他明明是個善良正直的人,會熱心腸地幫助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會為了拯救朋友拼盡全力,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到底是誰把滿身的戾氣與惡意強塞進他的大腦?
緊捏着弓弦的手指已經開始疼痛了,卻遲遲無法松開。
不管再怎麼憤怒和恐懼,他仍然無法動手殺人,或許是内心殘存的人性,更多的是顧及江北的安危,江野最終放下了弓箭。
“為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江野無力地蹲下身,靠在樹幹上,擡手捂住了臉。
“我隻是想像從前那樣生活,這有什麼錯,為什麼總是不順利…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江野難以自制地哽咽起來,即使是宋雲生和雷因,也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但他們無法給他答案和安慰,在江野看來,他們也是徹頭徹尾的加害者。
在這場交易裡,所有人都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所有人都很高興,隻有江野重新回到了地獄。
“我不能…”雷因忽然開口,他的語氣不像從前那樣堅定,反而出現了幾分動搖,“…這樣做。”
“那你要看着你的士兵一個個死在你面前嗎?别意氣用事了。”宋雲生拍了拍雷因的肩膀,信步離開了這裡。
雷因陷入了痛苦的抉擇中,他或許可以為了自己的承諾而付出生命,可他不能把自己隊員的生命也填進去。最終他還是背棄了諾言,低聲道:“抱歉。”
然後他也離開了。
黑漆漆的密林裡隻剩下江野一個人,他慢慢擡起頭,看到廣闊的天空中出現了四翼白龍的身影,他明白自己已經逃不掉了。
白龍寬大的骨翼掀起狂風,攪得湖泊與森林一團亂,湖中起巨浪,大樹攔腰折斷。
它在空中盤旋了幾圈,最後收攏翅膀,落在不遠處的岩山上,溫順地伏低身體。
墨恩斯踩着它的頭顱走了下來,他似乎是剛接到消息,急匆匆地趕來了,頭發還沒來及打理。
他一邊走,一邊用天鵝絨綢帶将長發束了起來,銀白色的發尾在腰間散開,随着他走路的動作微微晃動。
他手裡還提着一個粉色的禮品盒,好像是類似點心的東西。
“今天家裡的廚師超常發揮,做出來的蛋糕很好吃,特意給你帶了一些。”
墨恩斯在江野面前站定,笑意盈盈,親切地說着。
沒有訴說思念,沒有解釋陰謀,久别重逢,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無關緊要的一句家常。
就好像他們是一對普通又恩愛的情侶,隻是短暫地分别了一個下午,而現在天晚了,他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