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恩斯耐心地等待江野的回答,但過了很久,江野既沒有服軟也沒有求饒,他歎了口氣,主動為江野找台階下。
“這裡的霧氣會影響人的神志,蒙蔽人的理智,讓負面情緒占上風,所以你才會做出這樣不明智的選擇。”
他以一個高傲的姿态循循善誘:“親愛的,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為你的過錯道歉,祈求我的原諒,然後跪在我面前,親吻我的指尖,說你愛我,這樣我就會帶你回家。”
江野猛地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睛帶着尖銳的鋒芒,他咬牙切齒的罵:“滾!你給我滾!”
墨恩斯的耐心仿佛突然消耗殆盡,眼神變得如同蛇蠍一般冷冽,他沒有表情地點點頭,“這就是你的選擇?我明白了,那你就在這裡等死吧。”
臨走之前,他将一把小刀扔在江野面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最後送一件禮物給你,其實被梅杜薩抓住之後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脫身,之前也有過生還的例子,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吧?”
墨恩斯往小孩石像那邊揚了揚下巴,諷刺道:“既然你拒絕了我的幫助,那麼你應當有這樣做的勇氣。”
小孩石像旁邊隻有一隻手的骨骼,那名受害者是怎麼脫困的,不言而喻。
江野臉色煞白,他緊張地舔了下嘴唇,感覺喉嚨發澀。無邊的恐懼在這時候攫住了他,天平開始向求生那一側傾斜,自尊心則被緩緩壓起。
他張開嘴,想要摒棄尊嚴向墨恩斯求助,但墨恩斯想讓他明白,自己給出的機會是那樣寶貴,轉瞬即逝,因此他沒有聽江野說話,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那紅傘的顔色便徹底消失在霧氣中。
花園廢墟重歸甯靜,江野呆坐在石像旁,怔怔地看着墨恩斯離開的方向。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要死了。
其實從踏入阿爾蘭蒂斯開始,他就已經無數次和死亡擦肩而過,他隻是運氣好,又或者墨恩斯出于他自己的目的,給予了一定的庇護,但人終歸是要死的,尤其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候。
江野明白自己的計劃或許太草率了,他這個人也太天真了,以為一切都會有希望,但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冷酷的現實給了他一記重擊,把他打得爬不起來。
被困的第一天,江野感覺到強烈的口渴,他強打起精神,拿起小刀,用力撬開石像下方的地磚,繼續往土裡挖。
既然這是種植物,又有根系,那麼切斷它的根或許能殺死它。
但當江野看到沾滿泥土的根系時,就知道不可能了,梅杜薩的主根外面覆蓋着一層岩石,和石像部分的材質一樣,根本切不斷。
江野氣喘籲籲地靠在石像上休息,右手已經開始充血麻木。
第二天,江野開始感到饑餓,他已經吃掉了背包裡最後一塊面包,喝了地上的雨水,磚縫裡的雜草看起來是那麼誘人可口。
趙辰和大林離開了這裡,去遠處的森林裡為他尋找食物。
然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回來,或許是迷路了,或許是遭遇了不測,這給了江野巨大的打擊,以至于整整一天他的精神都萎靡不振。
…不知道是第幾天,他已經感覺不到餓了,一種反胃想吐的感覺代替了饑餓。
他渾身無力,腦袋又暈又沉,稍微一動眼前就陣陣發黑,隻有左手仍然緊緊握着那把小刀。
天空中有食腐的烏鴉盤旋,那雙猩紅的眼睛似乎觊觎着他的血肉,它們都在等江野斷氣,烏鴉是,眼前這尊長得和江北一模一樣的石像也是。
恍惚間,記憶中江北鮮活的臉和眼前的石像重疊,江野咬緊牙關,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死在這裡。
他拿起小刀,在自己右手手腕處比劃了兩下。
這已經是唯一脫困的辦法了,他要親自砍掉自己的右手。
這把刀之前撬過地磚,刀刃處已經成了鋸齒狀,割在肉上恐怕會非常痛。
但是江野已經下定決心這樣做,不會再退縮了,他從包裡拿出備用的外套,用小刀割成布條,纏在自己小臂中間的位置。
他咬着布條一端,配合自己的左手,将布條死死勒緊,這樣可以減少出血量。
在砍手之前,他需要先用石頭把手腕的骨頭砸碎,這樣割起來更容易些。
江野把衣服塞進嘴裡,用力咬住,防止疼痛過度咬斷自己的舌頭。
随後他撿起身旁的石頭,心一橫,左手高高舉起,狠狠地向自己的右手腕砸了過去!
……
前庭花園裡,樂師在紗幔後演奏着舒緩的音樂。
墨恩斯站在玫瑰花從旁,拿着一把銀色的雕花剪刀,慢條斯理地修剪玫瑰多餘的枝葉。
帶刺的細枝窸窸窣窣地落在地闆上,讓人不免覺得這有什麼特别的隐喻。
墨恩斯是這樣的人,他喜歡将自己的所愛之物修剪成他更愛的模樣。
他撫摸着玫瑰的花瓣,頭也不回地道:“你今天的演奏有失水準,很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