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角發紅,很艱難地控制着自己的聲音,好像如果不答應他,下一秒他就會崩潰地痛哭出聲。
那一瞬間墨恩斯感覺有什麼東西穿過他的心髒,像電流一般流經四肢百骸,帶來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這是他千千萬萬年以來從未體會過的情緒,怎麼說呢,很爽,非常爽,讓人不覺沉醉其中,并且想要更多。
墨恩斯伸手掐住江野的臉,拇指揉捏着他臉頰上軟軟的肉,笑道:“好吧,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作為你的好朋友,也該有所表示。”
江野驚喜地睜大眼睛,“這麼說…!”
“我幫你給他收屍,順便舉辦一場盛大的葬禮。”
江野一下子就惱了,“墨恩斯!”
“好啦,隻是說笑而已。”
墨恩斯迅速地轉變話題,“被花樹寄生之後并不是毫無辦法,花林裡栖息着一種小鳥,叫做刺木鷹,深夜出沒,以吸食花樹的汁液為生。”
“把它們的心髒烘幹後磨成粉,服用之後身體裡的樹就會死掉,被寄生者有一定概率能活下來。”
“看他現在的情況,大約隻能撐到黎明時,如果在這之前沒把心髒拿來,他就死定了。”
雖然墨恩斯最後一句話很殘忍,但江野臉上卻帶着劫後餘生的欣喜,“我就知道肯定有辦法,那種鳥長什麼樣子,我現在就去抓!”
墨恩斯走到桌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印有金色花紋的紙,他拿起鋼筆,在紙上畫了幾下,“大概是這樣子。”
雖是寥寥幾筆,卻畫得栩栩如生,完美地勾勒出刺木鷹的身姿,江野湊過來仔細研究了一番。
他看看畫,又看看墨恩斯,又看看畫,遲疑道:“這是雞…吧?”
“好孩子,講話文明一些。”
墨恩斯白皙的手指按在刺木鷹的鳥喙處,“它們的舌頭可以輕易刺穿厚實的樹皮,當然也可以刺穿你的胸口,你确定要去嗎,我可不會救你的。”
“要去。”
既然有了一線生機,就沒有不去抓住的道理,江野利索地收拾起東西,把褲腳的綁帶紮好,匕首挂在腰後。
隐藏在他右臂紋身裡的弓箭…江野實在是不知道它能不能派上用場。
墨恩斯體貼道:“刺木鳥喜歡小樹的汁液,尤其是剛長出來的那種,用那個做誘餌是最合适的。”
江野頓了頓,走到床邊,低頭看去。
大林脖子上的樹枝已經長得非常繁茂,有半米多高,都是鮮嫩的新枝。
“大林,對不住了…”
江野很有心理壓力地抓住樹枝,用刀割下來一大把,再掰成小段。
這東西掰起來的手感脆脆的,斷處還有細絲連着,有點兒像芹菜。
接着他扯下旁邊一看就很貴的蕾絲窗簾,把樹枝包在裡面,用一看就很貴的古典圓凳碾壓了幾下,綠油油的汁液緩緩滲透了窗簾布。
墨恩斯站在一旁扶額歎息,“我都說了這房間我挺喜歡的,你能不能稍微珍惜一下這裡的家具。”
“對不起。”江野的道歉聽着毫無誠意,他用水杯接了小半杯樹液,放在随身的腰包裡。
臨走前,他走到衛生間門口,低聲道:“我要去給大林找解藥,你把門鎖好,誰敲門也不要開。”
“如果…如果我天亮還沒回來的話,你就放棄我們,想辦法救自己吧。”
陳小東躲在衛生間裡沒有回應,江野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
他沒有再重複第二遍,轉身走了。
墨恩斯送他離開宮殿,站在台階上看着他獨身一人走向那片危險的花林。
夜色正濃,寒風貼地而行,發出飒飒的聲響,江野裹緊了身上的黑色防風外套,拉起兜帽,後背的銀色反光條在月光下發出淡淡的幽光。
天地那麼大,江野那麼小,仿佛随時都會被吞沒,可他的腳步卻義無反顧,沒有任何猶豫。
墨恩斯微微眯起漂亮的淺金色眼睛,望着那道幽光消失在花林中。
然後這個口口聲聲說不會救他的男人擡了擡手,召喚出自己的奴仆。
奴仆裹在黑袍與霧氣中,寬大的鬥篷下是森白的骷髅。黑袍骷髅尊敬地單膝跪地,垂下頭等待主人的指令。
“去跟着他。”墨恩斯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