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師适時地在屏風後面彈奏起來,急促低沉的大提琴聲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
墨恩斯跨過地上的血迹,坐在屏風旁邊的藤椅上。
黑袍傭人像鬼魅一般從空氣中出現,為他倒了一杯溫熱的紅茶。
墨恩斯拿起薄瓷茶杯,不過沒有喝。他很不開心地抱怨道:“我就說人類都是一些殘次品,我并沒有欺負他,也從未想過傷害他,可他卻莫名其妙地朝我發脾氣。”
樂師平靜道:“您見死不救,應得的。”
“我沒義務救一個人類。”
“江先生也沒義務跟您做朋友。”
墨恩斯:“……”
“總之,宮殿附近遊蕩着許多具有攻擊性的物種,人類又是一種很脆弱的生物,放着不管很快就會自己死掉,到時候江先生一定會更讨厭您。”
墨恩斯思索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不一會兒他便笑了起來,“沒關系,他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可惜你看不到。”
樂師不緊不慢地彈起鋼琴,“是啊,我隻能聽見他對您的咒罵。”
“——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他學江野的聲音倒是很像,除了音色之外,連那種充滿怨氣的語調都模仿得一模一樣。
墨恩斯沉默了一瞬,“我遲早會開除你。”
樂師:“随您高興。”
……
卧室内,大林和陳小東已經起來了,正在客廳收拾東西。
江野猛地推開門,他一路跑來的,氣喘籲籲地道:“動作快點兒,我們得趕緊走,這裡根本不安全。”
大林正在調試随身攜帶的衛星電話,“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臉色這麼難看?”
他的手突然頓住了,看到了江野雙手和衣服上沾到的血迹。
“趙隊死了。”江野幾乎是很艱難地說出這四個字。
屋内一時間陷入死寂,很顯然大林和陳小東也像江野那樣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們本能地覺得,至少在宮殿裡應該是安全的。
直到他們在花房裡看到趙辰的屍體,才徹底明白過來自己真實的處境。
從他們無視石碑上的警告,踏入這個詭異之地時,就已經置身于地獄。
陳小東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闆上,面如土色,眼淚直接湧了出來。
江野一言不發地蹲下身,用雙手挖着花田中松軟的泥土。
他們沒辦法帶着隊長的遺體出去,隻能就地掩埋,竟然真就如墨恩斯所說,成了植物的養料。
想到這裡,死亡的恐懼突然籠罩了江野,他不由得渾身發冷,雙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即使用力攥住也停不住。
如果他真的死在這裡,江北該怎麼辦?他還在讀大學,家裡隻剩他一個人,存款也不多,他怎麼活下去?
保險…意外身亡賠償的保險金夠嗎?
可他死在這裡連屍體都送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對于外界來說他們是離奇的失蹤者。像他這種情況,可能需要四年才能認定為死亡,這段時間該怎麼撐過去?
大林看看這個,坐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再看看那個,也在崩潰的邊緣了,他用力閉了閉眼,長出一口氣。
隊長沒了,他這個副隊得頂上來,眼前這倆人一個二十三一個二十四,年紀都不大。他三十了,而立之年,得争點兒氣。
“小江。”大林拍了拍江野,低聲道:“回房間拿工兵鏟,别徒手挖。”
“還有陳小東,你哭完了嗎?哭完了就過來搭把手。”
江野很快就拿來了鏟子,三人将隊長埋葬之後,就蹲在旁邊一邊啃壓縮餅幹,一邊商量接下來的計劃。
大林掰下一小塊餅幹,放在墳土上,歎口氣,“趙隊也吃點兒吧。”
江野悲從中來,“趙隊吃不了,他連胃都沒有了。”
大林、陳小東:“……”
大家都有點兒吃不下了,默默地把壓縮餅幹放回包裡。
大林問:“照你剛才說的,那個山洞有可能會再次出現?”
江野點頭,“墨恩斯是這樣說的。”
他猶豫道:“我不知道他還值不值得信任。”
“也沒别的辦法了,隻能去看看。”大林想了想,“還是得搞點兒趁手的武器來,至少碰到怪物之後還能反抗一下。”
江野舉手,“我記得有條走廊裡擺着很多盔甲,好像有劍。”
“能搞到嗎?”
“我盡量試試。”
于是三人便做好了分工,江野去找武器,大林和陳小東回屋繼續收拾東西。
離開花房時,江野忽然感覺身後一陣涼風飄過,吹得後脖子寒毛倒豎。他猛地回過頭,卻看見花房裡每一扇窗戶都關得好好的,似乎隻是他的幻覺。
江野在宮殿二樓的走廊裡發現了那些銀光閃閃的盔甲,它們就像戰士一樣立在牆壁,手持長劍。不過從甲片的縫隙看去,裡面是空蕩蕩的,它們就隻是沒有生命的盔甲罷了。
江野雙手握住劍柄,用力提了起來。
劍很鋒利,而且堅韌,但可能不太适合用作武器,因為太重了,江野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揮動,他們沒辦法帶着這東西行走在崎岖的花林裡。
江野正要放棄時,忽然餘光瞥見墨恩斯就站在旁邊,不知道看了他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