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蜘蛛俠的能力并不能解決她的所有問題,甚至解決不了她生活中的那些頑疾。在少女苦悶而尋求釋放的青春期裡,有人看到她進酒吧表演就說她便宜,因為她玩樂隊就說頭腦空空,在玩笑裡友善地告訴她太有野心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不是好事,在科學競賽隊選拔時拿着她的成績問答題的人到底是彼得還是哈利。哪怕是蜘蛛俠也會有尴尬的時刻,即便被蜘蛛咬過以後生理期疼痛不再那麼明顯,她仍然需要在阻止犯罪的間隙找地方換棉條。鼻子靈敏又窺私欲極強的人得意地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他們根據蛛絲馬迹推測的蜘蛛女的生理周期,其鑽研之決心令那些急于搞清蜘蛛女身份的警探們都自愧弗如。她甚至刷到過有人分享蜘蛛女主題的色/情/片,他們用她的身體建了模或用AI換了臉做出臣服姿态,平日裡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英雄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另一種性/幻/想對象。
戴上面具時她無所不能,脫下面具之後她煩躁郁郁苦悶。蜘蛛感應甚至放大了環境裡一切隐隐而無法明确闡釋的惡意,她空有被鍛造得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和力量,卻不知向何處揮出那一拳,也無論如何都打不碎身邊的那堵無形之牆。
太多痛苦并不會因為出現了超能力就迎刃而解。她可以用拳頭讓那些當面調笑的人閉嘴,但問題還在原地。大家都是玻璃罐子裡的飛蛾,她隻是飛得高一些的那一隻。
格溫趕到那棟FBI所屬的特殊辦事處時,距離換班還剩下五分鐘。
那是棟很突兀的辦公樓,不僅遠離住宅區也遠離一切便利設施,連周邊的樹都光秃秃的。附近其他的建築稀疏又低矮,多數是物流公司的倉庫,偶爾有卡車駛入附近的倉庫區,敞開空空的肚子,向裡裝填一棵棵用繩子捆成了火箭狀的小雲杉樹,然後再運向城市的各個市場,讓尚有餘興又有閑錢的家庭買走,用彩燈和泡沫球裝點成聖誕樹。
格溫熟練地避開了建築附近隐蔽的監控,她之前來踩過點,幾乎摸清楚了每一個看似尋常又埋藏着報警系統的角落。裝着液氮的便攜壓縮瓶在登山包裡撞出窸窣的響聲,她已經用它噴廢了幾個紅外探頭——這些紅外探頭本身就容易受到溫度影響而失靈,因此就算壞掉幾個,FBI也不一定将它視作緊迫的入侵信号。
她從建築的牆根向上爬。這棟建築隻有少數窗戶還亮着燈,據她上次探查的經驗看,這個特勤處類似于FBI在曼哈頓總部之外的檔案庫,存儲着一些總部缺乏空間安置、又短時間内缺少啟用需求的文件,與掮客透露的信息相吻合。
在挨個試了每一層的窗鎖後,她總算找到了一扇沒有被扣緊的窗,進入了辦公樓内部。格溫把羽絨短外套塞進了包裡,那件衣服濕得能擰出兩磅水,還是冰水。幸好這棟辦公樓的安保看起來沒有章魚博士公司的多,隻有儲存了檔案的樓層部署了嚴密的執勤人員,她還來得及去洗手間用紙擦一擦發梢上的雨滴。
總的來說一切相當順利。
她甚至從艾倫給的那堆小工具裡發現了一張萬能門禁卡,隻需要在有權限的卡上貼一下就能複制出同等級别的權限。
“徘徊者哪來這麼多好用的道具?”格溫趁執勤人員換班的空隙躲在監控死角想,一邊拂過了一位執勤人員下班脫下來的外套,成功刷新了權限,“回去之後就賴賬,反正邁爾斯還能再做一張。”
“但是這個就算了,不喜歡。”她用□□噴霧撂倒了剩下幾位無法避開的執勤人員,嫌棄地将噴霧扔回包裡。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噴霧時還是有回和徘徊者撞上兩個幫派黑吃黑,其中一個幫派埋伏了不少幫手,所以他們最好得先安靜處理掉伏兵再制服剩下的犯罪分子。當她将自己負責的那半伏兵用蛛絲封完口後轉頭一看,才發現徘徊者那半居然都是用□□藥暈的。
“你這樣活該被人當成反派,”她還記得自己對化學手段的不贊成,“用□□跟拐賣犯有什麼區别!”
而邁爾斯當時回複是:“我沒說過自己是正派人物。”
現在她離“不正派人物”的保險箱已經很近了。
檔案區保險箱堆疊成了幾十面寬闊的牆,如同宏偉的圖書館資料架,每個鎖扣下都關着一個不為民衆所知的秘密。而她對其他都不感興趣,目光鎖定在最顯眼的那個保險箱上——所有的保險箱都制式統一,隻以編号标明區分,唯獨一堵牆正中鑲嵌的那隻保險箱上,赫然布着兩道交叉的巨大爪痕,猶如其中的秘密曾經試圖沖出牢籠。
那隻保險箱雖然外層鐵皮翻卷,但開鎖面闆是新的,一切都和掮客透露的分毫不差。
格溫把拳套戴上時,甚至覺得這個秘密來得有些太輕易,擔憂她費盡心思換來的鑰匙會不會臨到頭來開不了鎖。然而接下來的步驟也無比順暢,她将握緊的拳面靠近了那塊面闆,死氣沉沉的保險箱似乎感應到秘鑰的靠近,面闆顯示屏滴地一聲發出了淡綠色的微光。
鎖就這樣開了,不費吹灰之力。
保險箱門松開的縫隙裡洩出了來自兩年前的陳舊空氣,如同憋了太久的真相即将被傾吐而出。
她向保險箱内的文件袋伸出手,然而就當徘徊者的爪套即将觸碰到文件袋時,她感受到了自暗處破空而來的風。
一根蛛絲死死纏住了她的手,令她無法再往前。
“我就知道,”邁爾斯站在檔案室的出口,冷冷地看着她,“賭局、斷掉的腕帶、酒後談心、對撞機原理,你循循善誘的每一刻都不是真心的……為了讓我愧疚,好揭開這個秘密?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