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看一看那場表演,”他真誠地建議,“你會懂的。”
徘徊者沒有回應。他在格子間上空幾處彈躍,騰身向辦公室毗鄰的推拉窗。彼得見他沒有答複,又忍不住對着那個遠去的背影開口:“你會的吧?”
紫黑色的身影在窗前停住,旋身對向他。徘徊者沒理會彼得的問題,反而問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你為什麼留在這裡?”
為什麼這麼問?彼得摸不着頭腦。是問他現在已經發不了那篇報道了為什麼還不離開,還是問他為什麼明晃晃地與《号角日報》格格不入卻依舊消耗在這份工作裡,亦或是問他為什麼還留在紐約?
這些問題都太複雜了,不是他在面對一個即将離去的陌生人時用一句話便能應答的。況且他這種普通人的生活,或許隻是義警在茫茫人海曆程中穿行而過的一頁紙,說出來太平常,瑣碎得不愛聽。
想到此處,彼得·帕克輕松地笑了一下,選了最好答的那個版本。
“我留下來是打算把JJJ的銀行賬戶也黑掉,”他突然一頓,意識到說漏了嘴,“……你不會抓我吧?”不管前面黑報社賬戶算不算,這個肯定是犯罪了!
徘徊者如之前一樣無所謂:“随便黑。”然後撞碎了窗。
艾倫的手機一大清早像噴泉一樣往外彈新聞,全是“BREAKING NEWS”開頭并連加三個大感歎号的頭條,乍一看上去跟地震提醒沒什麼兩樣。
“……全是号角日報寫的文章,”他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敲響了邁爾斯的房間門,“你捅了JJJ老窩了?他跟被燒了屁股的耗子一樣上蹿下跳狂發文章咬你。”
邁爾斯盤腿坐在床上,脫下昨晚的背心又扯了襯衫毛巾,打算去洗澡:“打碎了他一扇窗戶而已。”
“我看不止,”艾倫将手機折進臂彎,靠在門邊看侄子,後者被他叫醒後心情不佳,腳步拖沓,“這上面列舉了你的幾大罪狀,說‘這是一場針對《号角日報》的有預謀的報複行為’,包括破壞報社辦公室的監控,損毀辦公室陳設和窗玻璃,以及黑了總編輯的銀行賬戶并将其洗劫一空。”
怎麼連彼得帕克的鍋都扣他頭上了。邁爾斯擰開浴室門的手停了一下,他該想到的。比起和号角日報積怨已久的徘徊者,平平無奇的宅男兼職工甚至都排不進JJJ的懷疑名單。
“哦我們現在都進化到掌握黑客技術了?”艾倫嘲道,“說真的,這确實是條好路。有随便能黑進銀行賬戶的能力,我們還會淪落到去撿犀牛人的垃圾,或者送外賣開拓業務的地步?”
他随手點開一條視頻新聞,裡面的JJJ看起來連眼屎都沒擦,領帶也系歪了,拍着桌子大吼:“這次我們從中立的媒體變成了親曆的受害者!我理解徘徊者被他們針砭時弊的報道戳中了痛點,但訴諸信息犯罪和财産盜竊更坐實了義警的不可靠!”
……就差把“徘徊者還我血汗錢!”打印出來貼在額頭上了,邁爾斯翻了個白眼。
“噓!”瑞奧皺着眉猛地拉開卧室門,“我剛上完夜班,沒空聽你們播時政新聞。”話畢又騰地把門拍上了。
叔侄二人四目相對,表情微妙得如同吃了半千克東南亞臭豆。
邁爾斯的手忘了從浴室門把手上拿下來,用氣聲咬牙:“她為什麼在家!”
“我怎麼知道!我剛從工作室來,應該問你才是吧!”艾倫的表情跟邁爾斯一樣變形,但轉瞬又強行平靜下來,“她應該沒聽到,否則就不是這個反應了。”
要不然還能怎樣自我安慰?邁爾斯快将把手整個扯下來了。昨晚彼得帕克的話似乎魇住了他。回到家後他鬼迷心竅般地将那張儲存卡推進電腦,樂隊的第一聲掃弦自耳機中铿铿響起,自那以後他根本就沒再注意到過周身以外的任何動靜,仿佛世界中的浩浩事物都從他身邊褪去,而他又回到了波多黎各守護神節時的街頭,小巷在他腳下交彙,石磚路蜿蜒向四面八方,而他赤着腳,試圖透過被篝火烤得變形的氣浪辨清對面演奏者的面容——如果那時有人拍拍他的肩問他姓甚名誰,他會回答“我忘記了”。
“所以,”艾倫還記得他最初想問的問題,隻是這次記得壓低聲音了,“删掉了嗎?蜘蛛小妞讓你去号角日報找的視頻。”
邁爾斯的拳擊辮消失在門後,他摁下了門鎖,洗浴的水聲很快響了起來。
“不說話是什麼意思。”艾倫納悶的聲音被一重門隔得很模糊。
……那場演出太好了。
邁爾斯把頭埋進如瀑的水流,喃喃:
“……怎麼還戴了choker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