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溫吸了一下鼻子:“本來也不必試圖互相說服。隻是沒預料到,即便都在同邪惡的力量作戰,我們的立場仍然會如此不同……連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都還沒了解就急急忙忙組隊,我們太冒進了點。”
邁爾斯看着她,心想她吸鼻子或許是因為風太冷了,而她眼裡閃爍的光應該隻是紐約市的萬家燈火。
其實他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太好了解了,連一點小偷小摸都要管、連社區糾紛都恨不得攬在頭上處理的“好鄰居”,赤誠得像一支長夜裡永恒燃燒的火炬,仿佛還剩一滴燃料都要為這座城市燒盡。隻是格溫想錯了邁爾斯。
他沒有被輻射後的蜘蛛咬過,沒有比常人強健百倍的身體和帶有吸附能力的生物靜電,更沒有對危險的提前感知。他有的隻是在地下競技場打出來的以命換命的拳術,城市跑酷訓練的對建築物的敏銳,還有和艾倫叔叔東拼西湊弄出來的裝備。兩輛摩托車拆了又裝,裝了又修,時常隻有一台能用。
有次他跳躍時選的落腳點不對,陷進了一片裸露着長釘子的脆弱木料裡,小腿被劃得鮮血直流。艾倫叔叔從半夜刨到天亮才把他刨出來,兩個人攙扶着去最近的藥房打破傷風,受傷的肌腱愈合之後到現在還會隐隐作痛。
他是普通人,因此當他守在一個沉睡在燃氣爆炸風險房間裡的女士窗外時,就會對僅僅一個街區外的搶劫案件分身乏術。後來他明白,出任務前要和艾倫商量詳盡的方案,方案永遠選擇能耗最少的那一條。如果受了傷,他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需要急救,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恢複,所以他不能冒太大的風險。
他學會了取舍,取舍就注定心冷。
如果一個人窮兇極惡,那麼他也不惜殺掉那人以斷絕後患。否則手下留情就會為日後的任務帶來持續成本。
他也沒有心情救一個人太多次,也無暇顧及那些連自己的生命都決心放棄的人,他的時間需要分配給更值得救的人。
他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所以不必擔負起太重的責任。這就是他與她的區别。
“你是英雄,我不是,就這麼簡單。”邁爾斯想,現在她應該明白了。
“阿嚏,”格溫背對着他打了個噴嚏,自言自語,“Bless me。什麼邏輯,連槍傷隔兩天就愈合了的這副身體居然還會感冒!”
她說話的時候帶了點鼻音:“我知道了。我就說你的名聲怎麼差勁得很,比我被媒體罵得還慘,現在看有些也不算太冤麼。”其實在他要殺犀牛人的那個晚上,她就知道了。
“我們不是一路人。”邁爾斯繼續提醒她。
格溫偏過頭看他,右側的耳後貼着頭皮剔下去的地方,已經有很短的發根長了出來。
“所以呢,”她記得他們曾經約定的合作交換——他的圖紙幫她完成了腕帶的制作,而他要的回報是她幫忙查布魯克林高中學生意外死亡的事件,“吉克暫時安全了,這個事件算結束了還是沒結束?還要繼續合作麼?”
她真是個聰明女孩,邁爾斯想,那些言外之意她都聽得出來。
“賬戶的線索讓艾倫叔叔去查,但神秘客的嫌疑尚未完全排除,我會想辦法再确認,”邁爾斯看着她偏向他的耳側,忽然想知道那些頭發茬摸起來是什麼感覺,女生的頭發剛長出來時也是硬硬的紮手的嗎,還是會更柔軟一些?很快他的思緒又從無端離譜的想象中抽離了,“目前那個賭約是你赢了。”
格溫笑了一下,似乎滿意了點:“放心,我不會現在就要走你的拳套的。”
“至于我們的合作,我受不了你的行為模式,”她接過了他未意盡的話,食指在空中對着他畫了個很小的圈,“你别想阻止我救誰,我也無法強迫你适應我……但是你多少還算個好人吧。信息不互通的話我們太容易給對方招惹麻煩,合作還是有必要繼續的。”
“但需要換個方式,組隊就算了。”
徘徊者和蜘蛛俠組起來的小隊就這麼短短時間内拆了夥。
格溫離開的時候先蕩去了舊工廠附近的獨立小藥房,藥房早就打烊了,她聽見藥房樓上還有電視機聲,于是硬生生敲門把店老闆夫婦敲下了樓。
邁爾斯遠遠地聽到她跟那對夫婦商量有什麼忙需要幫——“因為沒人打劫你家藥店,沒有小偷,沒人來勒索保護費,也沒有大反派拿着機關槍掃射,所以很遺憾……别誤會我不遺憾!是恭喜你們的街區還算安全,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嗎,我可以幫你們做,換點退燒藥就可以。”
學校的醫療保健中心因為上次丢了藥,所有的門窗在靜校後都加了安保鎖,薩拉斯先生甚至自願申請了個學校宿舍房間,就為了及時出動抓捕偷藥賊。邁爾斯想了起來,這個細節他還是從甘克那裡聽的,将消息前後兩天發生的事情一串就能知道事情源起于何人。
她不想再驚動學校,但她又沒有錢,所以隻能通過這種方式跟被她幫助過的人換,之前的法棍和土耳其冰淇淋都是這麼來的。
店老闆夫婦是一對亞裔,哆哆嗦嗦下樓時舉着自家早就準備好的獵//槍,還以為邪惡六人組的厄運終于找上了門。然而幸運之神依舊保佑着他們,來者不是那些紐約破壞王們,而是近期新聞裡頻頻提到的那個兜帽蜘蛛俠。對方還頗有禮貌地詢問有什麼可效力的。
頭發花白的亞裔男性遲疑地搖頭:“沒什麼需要幫忙的。”
亞裔女性則手腳麻利地在處方藥區找了兩盒常用藥,從卷閘門上的小窗口裡遞出來:“我看見新聞裡說的了,這些送給你。”
“那不行,”蜘蛛俠義正言辭,“白拿可不是好鄰居做派,至少讓我做點什麼……”
“你現在為我們做的已經足夠……”
“樓上馬桶沖水箱壞了,”男店老闆說話比妻子不過腦,“如果你非要幫忙的話。”
“也行,我會修馬桶。”邁爾斯聽見蜘蛛俠這麼說,聲音輕快又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