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者隔着面罩靜靜地凝視着那雙眼。面罩上的兩團紫色焰火标記忽閃一瞬,他終于開始後退。
地面上全是灰,主要來自爆炸後的煙塵和廢墟崩碎時的磚瓦粉塵。徘徊者擰亮了一支手指長的小型強力手電,光束照在尚未完全塌方的倉庫一層空腔中。
他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蜘蛛俠亦步亦趨地觀察着他選擇的落腳處,跟上時悄無聲息。
“你來這裡幹什麼?”
徘徊者沒有回答她的話。碼頭警衛包着倉庫繞走了半圈,但他們并沒有找到進入建築的途徑,考慮到危險他們也不情願如此。隻有手提式探照燈掃過倉庫的某些牆面時,有光從尚未被完全阻擋的窗戶縫隙中透進來,然後又在倉庫中堆疊的鐵皮與籠架上反射幾個來回。
落地後的蜘蛛俠重新戴上了她的面罩。
“蒙面人摘面罩就像脫帽禮一樣,我摘了你也得摘,但你不遵守禮節,所以我又戴上了。”
瘋了,他對她為什麼戴面罩根本不感興趣。他們蜘蛛俠做每件事都會給自己作注解?
“Well,隻是不喜歡太過安靜。一位好鄰居是不會讓你覺得和她對話費勁的。”
現在恰是需要安靜的場合。而且這樣的對話怎麼可能不費勁?
“你是來拿東西的。”少女自問自答,根本無消他透露一絲信息。那雙玫紅色邊框的白色情緒眼從周遭掃過。
“你來過這裡不止一次,所有的落腳點下面都是實心的……你很熟悉這裡。”
“報道裡的目擊者作證說看到你們在爆炸之前在倉庫裡翻找什麼……但你們當時沒找到,或許沒來得及,又或許撲了個空。但現在你想起了此地遺留的某種痕迹或許派得上用場,所以回到了這裡。”
她全猜中了。徘徊者停了下來。他正處于一堆倉庫原本的長燈管折斷後形成的小山上,轉過身來時燈管脆弱的結構正在向下變形:“你跟着我做什麼?”
“不是你在帶路嗎?我們說好的,從通風管道的另一頭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
“我沒跟你說好。”徘徊者向後一躍下了小山丘,紫色的火焰标記消失在其後。
“你脾氣真的好臭,”蜘蛛俠射出一縷蛛絲抓住了通向二樓直梯的外殼,不料那外殼隻是恰好立在那兒,一點外力拽動就整面向樓下倒來,吓得她連忙又扔了兩團蛛絲把外殼和二層的地面固定住,“豆腐渣工程!我們确實該找個機會來談談你的态度問題了,邁爾斯。”
這還是她第一次叫他邁爾斯。
蜘蛛俠把自己蕩過小丘,徘徊者的身影已經走出去了一段。在倉庫一層林立的殘缺集裝箱的縫隙中,幾乎馬上就要看不見他的蹤迹。
蜘蛛俠追了上去:“從一開始你就很不友善,好吧,我知道我也有錯不該上來就把你當反派揍的,可是其他宇宙的徘徊者都是壞人嘛形成條件反射很正常,而且你剛剛也打回來了不是嗎?”
格溫的語氣略有不快。在彼得去世之後她很少再交朋友,但來到42号宇宙見到徘徊者之後,這個人就屬于她心中頗為特殊的一類——這個人也是公衆面前的蒙面人,艱難地掩藏身份維護紐約城的正義。從這個意義而言,見到他就像格溫最初到達1610宇宙、見到彼得和潘妮他們時一樣。他們是一類人,那些平日裡不可言說的感受,在他們對視時就會從一雙眼流動到另一雙眼中,不言自明。
所以她在願景學院時才會向他伸出手,所以她才會在通風管道中果斷地摘下面罩。
“但你還一直在和我保持距離,拒絕溝通,消極地回應我提起的一切……我惹你了嗎?”
“明明我們都在打擊犯罪,應該締結良好的合作關系才對,”偌大的倉庫在傾塌後像一座迷宮,甚至是動态的,蜘蛛女側身躲過一截受力不支而直戳下來的空心鋼管,低聲且笃定,“我看見了,你在學校裡面是有朋友的,你并不孤僻……唔!”
前方的人一直頭都不回,隻在她的話音意外中斷時腳步稍頓,接着便繼續往前。
格溫等着熟悉的故障反應過去,緊身衣下的脊背上已經出了一層冷汗。她擡眼時視線中已經失去了徘徊者的背影,但她依舊能憑借感知追索而前。
她相信對方能聽到自己的話,即便她的聲音拍在集裝箱壁上,反射回來的隻有自己話尾的餘音:“所以你對我有偏見……蜘蛛邁說你難相處,可你對遠道而來的朋友也太不客氣了吧……”
格溫的聲音寸止。這次的蜘蛛感應來得太遲,又或許是那股洶湧的敵意産生得太過突然,幾乎在她反應過來的當時機械拳套就已經欺近了她的要害。
金屬利爪鉗制着蜘蛛俠的脖頸,巨大的手套包裹過她的頸後插進了集裝箱的鐵皮裡,兜帽下的人呼吸急促起來,身後的鐵皮發出被撕裂和攥緊的咔咔聲,聽起來二者不知哪個更危險。
“别提他!”
“你才不是我的朋友,少來那套你們蜘蛛俠的自來熟。”
“在你們蜘蛛聯盟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你怎麼還能心安理得地提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