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住到河東面了,從東門坡下來,走了好一陣子才到,分明隻有稀零不落幾個院子,好處是在路邊裡。鄭十說:“這個地方好,與人家再沒有交涉。”鄭仁聽了一笑,“好也是逼下的,不好也是逼下的。原先,這裡是個荒灘灘,就我孤零零蓋下了幾間房房子。這幾年,就算是蓋下的人家又多了。”進來坐下茶倒上,鄭十滿屋裡一看,無非都是農民家庭:土地,白牆,報紙頂棚。屋裡也是一樣的:一張大炕,炕一轉兒是花花布做下的牆圍子,炕下頭是一口大缸,缸上蓋了一塊刀闆子;一張寫字台,上面是一副中堂畫,邊裡是兩把椅子,牆上又是一個石英鐘;過去一個電視櫃,一個兩格子櫃,又是一個雙人沙發。不同的地方也有:女人們喜歡整潔,屋裡拾掇的比人家的幹淨些。就又端出來的燒疙瘩,史瓊說:“嫂子,你嘗我們的這個馍馍,前個才燒下的,當時我的面已經和下了,那的洞洞子還沒有燒好,就又遲了十分鐘,我感覺發的有些過了,像是有了酸味了?”十嫂子睨斜着眼睛聽完,就又問她:“是過年的馍馍嗎?”說是。十嫂子一聽,掰了一疙瘩,丢到嘴裡了,認真嚼了半大天,才又說:“嗯,剛好呀!什麼你的有了酸味了,是你的心病我倒相信!”問:你嘗不出來?說:我吃得沒有怪味,甜絲絲的剛剛好!兩妯娌就又如何發面,面裡放些啥東西好吃,探讨了一番。這面,鄭十又問鄭仁:“這個房子蓋下總七八年了?”說:“嗯?實話有了!”鄭十說:“我記得上房泥的那天,幫工的人多!”鄭仁長歎了一口氣,說:“十哥,往事不可細提呀!細心一思想,到底就沒有容易才熬過來。”鄭十也說:“誰不是白手起家?實話就沒有容易!反過來再一思想:也才眼睛一擠的個功夫,多少年已經過去了!”又坐了一陣陣,十嫂子着急回去,就又送出來走掉了。
可巧路上碰見的鄭禮,穿的新衣服,背的一個綠顔色的帆布包包子,臉上直接煞茬黃。鄭十還以為他得了什麼病了,不敢直接說,繞開了問:“你不是拉化肥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鄭禮苦苦一笑,問他:“誰給你說的?”鄭十笑下了,“你不要管誰給我說,反正我知道!”就又聽鄭禮告訴他:“要不是我反應快,人機靈,怕是這次就回不來了!”鄭十知道:鄭禮是個說勝不說敗的人,因問他怎麼?鄭禮這才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聽來聽去,才是十五日出了門的。兩千就纏到腰裡了,五百裝到口袋裡了。走之前,家裡的人給安頓了:“不見化肥,決決不能掏這個錢,尿素裝好再給,最多先付五百。”準備好,跟上那個老闆走掉了,到地方就住到旅店裡了。第二天起來,那個人說他:“你住下,我看化肥去。”結果出去轉了一圈子,原回來了,說:“化肥就有哩,剛才開票去了,我的身上帶的錢還不夠,你來的時候拿了多少?”說:“沒有拿錢。”一聽就氣上來了,罵:“你拉化肥來了,怎麼能不拿錢?”說:“我的老爹說了,錢還沒有找上,化肥拉回去付貨款。”又問他身上裝了多少?說三百塊錢。最後就答應下了:“行,三百就三百,先添湊上教裝貨!你原住下,貨裝上來,我們就一塊兒走!”結果錢拿上去,就是一道金光,再沒有來過。鄭禮又等了一天不見人,晚上住到那個旅社裡,睡都沒有敢睡,直直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收拾上趕緊回來了。下了車又碰見的鄭十,隻能是給他寬心:“兄弟,你記下:錢是身外之物,人好着就對!”十嫂子也說:“賊沒良心鼈沒血,我猜你是遇上詐騙犯了,要說還好,命沒有送到那個地方,假如知道你帶了兩幹塊錢,估計連命都沒有了!”鄭禮再沒臉說嘴,站下又訴了一陣子苦,才說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