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爾法茲号郵輪經過巴羅海峽後,天氣就一直不太好。
天空滿是烏雲,連續多日的糟糕天氣讓海平面看上去變成了髒兮兮的灰藍色。
前幾天和羅茲少校打過招呼後,埃莉諾最近都沒去餐廳,多數時候都待在客艙房間裡看書,隻在昨天郵輪停靠漁夫港的時候出去轉了轉。
但好在今天天氣不錯,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埃莉諾又換了一身衣服,繼續去郵輪娛樂區二層舷闆尾部空地的露天餐廳,點了份小甜點,坐下來觀察來往的旅客。
阿爾法茲号這次的航程幾乎橫跨了整個西大洋,從遠在西半球的加摩西啟程,順着洋流和潮汐通道,險之又險地在風暴區邊緣擦過,幾天前終于進入了托雷穆亞王國的海域。
多數旅客昨天在漁夫港就已經下了船,那兒是進入王國本土後的第一個陸地交通樞紐。
而埃莉諾的目的地還在下一站,航程的終點——位于王國首都巴赫的白鷗港。
即便這種成熟商業模式的大型遠洋郵輪行船很穩,除非遇上極端天氣,不然在海上很少出現颠簸和晃動,但長達一個月的枯燥旅途還是讓埃莉諾精疲力竭。
若不是哥哥理查德的醜聞和匆忙之下行将舉辦的婚禮,埃莉諾根本不會這時候回來。
她原本應當在霍利蘭參加完自己十二月的畢業典禮,然後去蘭普坦海島與爸爸媽媽一起過聖日節,明年再搭乘飛機返回王國的。
現在倒好,提前兩個月離校,不僅沒能和朋友們好好道别,王國的第一座民營機場也尚未竣工開放。
她必須從霍利蘭搭乘火車趕去加摩西登上阿爾法茲号郵輪,然後在她還不到三十年的短暫人生裡,用整整一個月的枯燥、無聊和無所事事來打發時光。
“……卡勒布,你猜我昨天登船後遇見了誰?”
天氣很好,甲闆上出來享受陽光的旅客不少。
但自昨日下午郵輪離開漁夫港後,埃莉諾在船上見到的熟面孔就不多了。
鄰桌的兩個人正在交談,說話的老者穿着一身長款西裝,帽子放在桌上,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伴着下方海浪拍打濺起的水花聲做交響,他扶了扶眼鏡,對正在啜飲酒水的同伴道:“我親眼所見,羅茲少校現在就在這條船上。
“以防你不知道羅茲少校,他是托雷穆亞王國海軍部隊的一名訓練官,過去二十五年都在蘭普坦海島服役。”
他的同伴卡勒布看上去更年輕一點,打扮也更随意一些,身上穿一件毛領的棕色舊夾克,“這位少校是你的老朋友嗎?我以前都沒聽你說過這個名字。”
“不不,他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他。
記得二十多年前發生在蘭普坦海島的爆炸事件嗎?
阿爾法茲的喬姆利公爵當時剛被國王奧托任命為蘭普坦總督,代表托雷穆亞王室離開本土前往海外,試圖調解西洛弗群島大三角海域的緊張局勢,避免王國被卷入西大洋的戰火。
可公爵夫婦登島入住的凱撒王酒店,卻被提前安置了炸藥。”
“當然記得。”同伴将手裡的杯子放了下來。
“那時我還沒認識你和萊麗,辍學和我弟弟一起加入了反抗軍。
我至今都記得籠罩在前線陣地上沉重壓抑又絕望瘋狂的氛圍。
廣播裡鋪天蓋地在宣揚希望,但報紙新聞上都是羅斯曼的士兵們又襲擊了哪裡,加摩西的劊子手屠殺了多少俘虜,集中營裡又死了多少人……
我以為自己活不久了,要麼就死在戰場,要麼死在變成魔鬼的戰友手裡——我弟弟就是這麼死的。
軍營裡有人感染了元素腐毒,在憲兵部隊的随軍術士把那具血肉逐漸異化的怪物揪出來之前,傑就死了……”
從回憶裡将自己拔出來,卡勒布望着遠處貼海面飛行覓食的海鷗歎了一口氣。
“然後蘭普坦就發生了那起駭人聽聞的爆炸事件,《先行者日報》用一整個頭版刊登了這條新聞,說被炸掉的凱撒王酒店是托雷穆亞海軍駐蘭普坦的臨時司令部。”
一周後,遠在東大陸地中海腹地的托雷穆亞王室宣布參戰,聯合戰争的規模進一步升級……
“我知道爆炸事件發生半年後,卡塞蘭諾王國西線的守衛戰才被視作聯合戰争的轉折點,但在當時的前線士兵眼裡,這些都遠不及陷入戰争泥沼時聽到遙遠大陸的另一頭出現新的戰友來得有意義。”
“難怪你對這個國家抱有好感,和萊麗退休後旅行計劃的第一站就是這兒。”老人将眼鏡取了下來,用手帕擦拭玳瑁色的鏡框。
這似乎是近幾年年長紳士穿搭裝扮的流行趨勢——長款西裝、帽子、手杖,以及一副玳瑁框眼鏡。
這個男人也不例外。他的年紀看上去和埃莉諾的父親差不多。
“說回羅茲少校,蘭普坦公館爆炸事件發生時萊麗還在護士學校上學,我也還沒辭去報社的工作,看過前方記者發回來審校的照片和稿件。
二十多年前,羅茲少校是阿爾法茲公爵的親衛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