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孫有些反胃，惹不住幹嘔一聲，在安靜的空間裡分外明顯。

似乎是捕捉到了聲音，糖人扭了扭脖子，準确地朝幾人所在的地方飛奔而來——

暗夜舉起長刀。

她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完全一副蓄勢待發的狀态。

在她眼裡，糖人的姿勢被無限放慢，在拆解完他的動作之後，暗夜對準他的喉嚨，用渾身力氣劃了過去。

“噗——”

他的體内像是充滿了搖晃過後的汽水。

可樂味的血液瞬間噴灑出去，像是無法停止的噴泉，不可阻擋地淋在所有人身上。

血液的流失讓他看上去更加瘦削幹癟，但是卻仍舊能行動；他雙手都沾滿了自己的粘膩血液，緊緊地捂着脖子，将糖果用力地閉合在一起，試圖讓血液停止滲漏。

這麼崎岖的點子竟然還成功了！

隻不過，就這麼瞬間的工夫，大腦裡的蠕蟲已經順着脖子的傷口鑽了出來，搖擺着軟綿綿的身體，在糖人的用力壓縮之下被硬生生壓斷成兩截，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脖子上還殘存着軟粘的黏液。

地面上的半截蠕蟲，在接觸到血液之後，瞬間又活躍起來，試圖在糖水裡尋找下一個宿主，半截身體滲出的白色膿液與糖汁混在一起，分外惡心。

幾人連連倒退，生怕蠕蟲捕捉到自己。

在嘗試了幾次之後，半截蠕蟲終于沒了生氣，最後一次昂着頭顱，像是毒蛇一樣吐出一道乳白色的毒液，随後幹癟癱軟下來，化成一灘液體。

它死了。

難不成這東西就是夢魇病毒？

文公孫還未思考幾秒，卻見左器擡起右手，在牆壁的按鈕上摁了一下。

天花闆的細小豁口裡，噴灑出細密的水霧，很快就擴大為水珠。

水珠很快沖刷掉幾人身上的可樂味血液，同時也把地面沖打得幹幹淨淨，半截蠕蟲也沒了蹤影。

而水霧接觸到糖人的一瞬間，尖銳的呼救聲就從他的身體裡冒了出來，但分不清來自哪個器官。他像是濕透的拖鞋一樣被擠壓出“吱嘎”的怪叫，随後頭發完全掉落，雪白的頭皮也被溶解，露出裡頭白花花的腦子。

皮膚也在溶解，像是固體瞬間變成可樂，冒出顆顆粒粒的二氧化碳氣泡，完整的皮膚瞬間坑坑窪窪。

這些五毫米深的小坑很快就鑽出一粒一粒蠕蟲的頭顱，雪白色的，還在不斷扭動，費勁擠過狹窄的通道，試圖完全沖出人體的束縛，卻又因為身體過分龐大而無法破土而出。

饒是身經百戰的暗夜，目睹此狀還是感到生理性惡心。

糖人倒塌在地上，止不住痙攣着。

劇烈的疼痛讓他脫離了荒誕的夢境，在與死神的拉扯之中，他的嘴巴張張合合，似乎在說什麼重要信息，卻又完全聽不清楚。含糊的話語被湧動的血液糊住，糖人一邊張嘴，一邊瘋狂吐出可樂氣泡、糖果碎屑以及蠕蟲的屍體，整個人像是浸泡在垃圾堆裡。

在一陣劇烈的痙攣之後，他睜着眼睛，再沒了聲息。

“後退！”

暗夜喊道。

糖人的屍/體正在以無法阻擋的速度漲大，像是化學作用之下産生了豐富的氣體，在密閉的身體裡無限擴張。

幾人急急後撤，師明橋又從背包裡瞬間取出一面巨大的盾牌，擋在幾人面前。

透明盾牌不知是什麼材質，似乎是空心的，卻又能結結實實抵擋住一切；文公孫透過盾牌，看見糖人的身體已經脹成三倍大，鼓鼓囊囊的，橡皮糖的軟殼幾乎無法承受這麼大的氣壓。

随後，氣體瘋狂湧向脖子的傷口。

糖人爆炸了。

噼裡啪啦的身體組織像是冰雹一樣砸向四面八方，血肉軟哒哒地掉落下來，沉重地砸在地上。

可樂味瞬間消失。

一股腐爛的氣味蔓延出來——即便是防護服也無法阻擋如此濃烈的臭氣。

熏得幾乎要流淚。

文公孫的胃止不住得痙攣着，她試圖不睜開眼睛，不去看眼前的慘狀，但是仍舊沒有用處。惡臭是直接籠罩下來的，似乎從皮膚的毛孔裡滲透進去，幾乎要将她也染透了。

偏偏其餘三人像是見怪不怪，還能面不改色地交流。

“這人已經死了很久了。”

暗夜走了過去。

宿主已死，病毒消散，斬魔刀也不再發出亮光。

按照以往的案例，她需要把屍體放進封魔箱裡，再交由聖殿的主教處理。但是很顯然，這次出現的意外讓她難以完整地把“宿主”帶回去。

她壓根兒就不想收拾這種慘烈的局面。

“我們還在夢境裡嗎？”文公孫顫巍巍地問，仍舊縮在盾牌後頭，不願意露出來。

暗夜回頭看了她一眼，随後搖了搖頭。

她撇嘴，隻覺得都是機動隊員，眼前此人膽怯得過分了。

“不在夢境裡，這人是感染了太久，發生了異化。”左器細長的手指仍舊撚着玉珠，漫不經心地回道。“這事情挺常見的，未來你或許還會遇到。”

常見……

文公孫讪笑了兩下。

聯合軍團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連這種事情都“常見”起來了？

正說話時，暗夜忽然摸了摸耳塞，面色陰沉下來。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