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公孫能感覺到空氣裡迷蒙的糖果味,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糖的味道了。
她對于糖果的回憶還停留在舊世紀。
會蛀牙的、甜蜜的、五顔六色的糖果,會留給所有人美妙的味覺。在一切痛苦濃縮的時候,糖果就像是治愈良藥,瞬間讓人心情變好。
文公孫深呼吸一口氣,随後開啟傳音設備。“公孫已到達指定地點。”
寂靜。
對面毫無聲音,不知道中央城邦的指令官是否聽見。
什麼情況?
文公孫心裡閃過一絲困惑,但還是老老實實在原地等待了片刻。不管是誰,能給個指令,她就會立刻行動。
寂靜。
——如果沒有任何人發出指令,自己是否應該按照之前的規定出發?
文公孫最終還是進去了。
工廠裡的寂靜程度超乎想象。
她這才意識到,人處于極端安靜的時候,耳膜會漲得發酸,随後自己能感受到人體内的巨大轟鳴。
文公孫有些不安,随後默念了一遍出發前隊長的指令:
“遇到夢魇病毒一定要冷靜,隻有意識到自己身處于夢境,才有逃離出來的可能性。”
不過,她什麼時候能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身處夢境呢?
文公孫呼了一口氣,熱氣在防護服内部循環着。随後變成一層水汽,凝結在内部。有些阻擋視線了,但是她沒有擦拭的辦法。
——出來之後得跟隊長說說,需要改進一下防護服。
她心想。
工廠是一棟灰撲撲的不起眼建築,外牆似乎是直接打印出來的,坑坑窪窪的水泥印記,看着就很粗糙。
文公孫輕巧地推開大門。
“不要進入夢境。”她又念了一遍,“需要找到夢魇病毒的宿主。”
随後,她走進大樓。
門“吱嘎”一聲被關上,在空蕩的大樓裡被無限擴大。文公孫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茶棕色的老式玻璃讓世界都變成一種咖啡色的樣子,像是被膠卷洗出來一樣。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強行讓自己清醒起來。
一個轉身,粘稠又滾燙的液體就噴淋在她身上。
似乎是糖漿。
該死!
文公孫被淋蒙了,随後急匆匆地遠離幾步,甩了甩身上的東西,又使勁在牆壁上蹭着,試圖把糖漿弄幹淨。
什麼東西噴出來的?
她仰起頭,試圖尋找攻擊對象,卻無助地發現五彩糖漿死死地粘在面罩上,世界一下子變成半透明。
透過這樣的半透明,文公孫什麼都沒看到。
隻有一個空空蕩蕩、白花花的天花闆。
該死,這個糖漿一定得趕緊弄掉。
文公孫能感受到表面的糖漿正在慢慢冷卻,并且還在逐漸變硬——最終,它就會變成堅硬的糖塊,凝結在自己的防護服上!
真該死!
等等——
這會不會是故意的,為了引導她前往洗手間?
文公孫遲疑了一瞬,随後感覺到自己的腳已經粘在地上,往前走一下,黏膩的糖汁就被拉長成膠水,緊緊把她粘在地上。
她猛地用力,把自己從地上拔出來。
成功。
但是糟糕的是,腳踝處也被撕裂開一道口子,冷氣順着破損處鑽了進來,瞬間驅散了面罩内的水霧。
水霧逐漸消散,世界也逐漸變得清晰。
文公孫隻能看見天花闆上有一根孔洞,直直地朝着自己。
——大概就是從這根管道裡噴灑出來的吧。
她往前走了幾步,看着面前的樓層指引,一時間有些猶豫。
該往哪裡走呢?
一樓是展覽大廳,二樓往上則是更衣室與食品工廠……直到六樓是經理辦公室。
文公孫思考了一下,決定先去更衣室看一看。
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莫名的期待,覺得在更衣室裡能換一套舒适一點、幹淨一點的衣服。
****
我為什麼要來這裡?
文公孫的腳步剛踏在二樓的地面上,這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一種久違的思考出現,讓她回憶起自己的過往。
她是這裡的員工嗎?
大概是的,否則也不會站在更衣室門口。
文公孫的手觸摸到門把手。
她看着自己的穿着,嫌棄地撇了撇嘴。【身上為什麼會弄得這麼髒?】她嘟囔了一句,随後“咔嚓”一下擰開門把手。
【我的更衣箱是哪一間?】
站在幽暗的更衣室内,文公孫眼前是一排排外表一緻的鐵質銀白色櫃子,沒有姓名标簽,隻有一個個藍色塑料牌,上面寫着數字。
她的腳步停在“68”号面前。
【這應該就是我的櫃子。】文公孫心想,随後用力拽了拽。
櫃門鎖着。
她的鑰匙呢?
她歪着頭思考了一會兒,頭緒也像是濃稠的糖漿一樣,緩慢又寂靜地流淌着,逐漸變成一團混亂的固體,塞在她的腦子裡。
文公孫又伸出手,用了全身力氣扯櫃門。
她聽見一聲巨大的“啪嗒”聲,随後鐵門掉在地上,重重地砸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