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還有另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時影在思考,自己究竟在這個試煉裡呆了多久了?
統共隻有五天的時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方框”裡停留了多久——如果好運的話,也就隻過了一兩天。
出于理智,時影并不覺得自己消耗了太多的時間;但是由于她失去了對于時間流逝的感知,便産生了本能的對倒計時的恐懼。
她必須盡快找到逃離的辦法。
濕漉漉地回到家之後,時影打了個噴嚏,又拿幹燥的毛巾把自己頭發上的水珠吸幹。一邊擦拭,時影一邊陷入思考:
如果說,自己身處于油畫之中,“方框”也就代表了油畫展示時的木質畫框。油畫是靜止的,因此隻會呈現某一單一場景;也就是這樣的單一場景,喚醒了時影本人的回憶。
如果要逃離方框,那得先找到那個場景才對。
先要一比一複刻油畫的那一幕,才能“打開”畫内與現實的牆壁,形成通道,讓她順利走出去。
此時,時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在這個場景裡離開“方框”的機會了:年輕男人已經離開,而她既不知道男人的名字與住址,也不知道秋千的地點,更不可能把他再次拉到那個場景裡。
一切都陷入僵局。
時影重新推開窗戶,讓外面細密的雨滴打在自己的面頰上。
潮濕、冰冷的觸感,讓她瞬間清醒下來。
她意識到,不管如何糾結或是痛苦,現在面前隻剩下一種選擇了。
必須盡快離開這個場景,在下一個場景裡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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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着手指數了數,這已經是第四幅油畫了。
短時間内穿梭了無數個場景,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四個人,時影的精力也幾乎耗盡,大腦昏昏沉沉的又頭痛欲裂。她躺在床榻上休息了片刻,盡管頭腦已經處于極端的疲憊,但是身體卻亢奮地睡不着覺。
她揉了揉太陽穴,又翻了個身。
窗外傳來炸裂般的轟響,驚雷般此起彼伏。
時影本想去觀察片刻,但是軀體實在沒有力氣,大腦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不得不閉目養神,讓自己勉強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态。
休息片刻後,似乎精力恢複了一些,時影昏昏沉沉地走到窗前,透過窗簾的縫隙,目不轉睛地盯着外面。
四處都是斷垣殘壁。
遠處是熊熊火光,從天際開始燃燒,幾乎将陰沉的天幕也染成滾燙的鐵水。
時不時有火星閃過,伴随着爆裂聲與呼喊聲,人群像是蝼蟻,自願投進火光裡,變成許多散發着光芒的細碎粉末,在扭曲滾燙的空氣裡漂浮起來。
眼前是一場戰争。
時影的眼球中映着鮮紅的烈火,陷入迷茫。
她現在應該怎麼做?
****
短暫的糾結之後,時影走出家門,嫩黃色的連衣裙很快沾染上了硝煙與塵土,整個人也變成髒兮兮的一團。
這次試煉與以往不同的是,她擁有完整且正常的衣服,雖然不足以保暖,但是可以遮蔽她的身體,給她安全感,不至于覺得自己像是未開化的野人。
時影隐隐約約總有些不安,但她的當務之急是尋找到油畫描摹的那一幕。
但她現在根本不知道,這是哪一幅畫。
既如此,她便像沒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沿街滿是碎石與殘破的玻璃碎片,讓她不得不時刻注意腳下。這片世界盡管四處都是人類生活的痕迹,但目光所及卻沒出現任何人類:居民像是被創世者刻意忽略了,并不再刻畫出來。
廣袤的土地上,時影獨自往前走着,找尋不到邊界,也找尋不到中心。
她本能地朝戰火走去。
目前來看,這幅油畫隻可能是圍繞着戰場進行的:城市的其餘部分都模糊且粗糙,似乎對這些場景進行細緻刻畫毫無必要。而遠處的戰火卻恰恰相反,刻畫得太細膩了,火焰從紅色到橙色的漸變都如此精緻細節。
還在腦子裡分析時,一枚炮彈從時影頭頂擦過——她幾乎能感受到極速掠過所帶來的熾熱輕風。
該死,她忽略了面前的現狀!
時影快速尋找掩體,驚慌地半蹲着躲藏在雕花裝飾柱後面;這根柱子已經在戰争中被炸斷,破損的半根倒在腳下,截面處是鏽蝕破損的鋼筋。
随後,子彈朝藏身處直沖而來,如同夏季裡突襲的暴雨,打在狹窄的柱身上,噼裡啪啦的炸裂聲讓時影一度有些耳鳴。
這世界太危險了。
等待一切安靜下來,時影悄悄環顧四周,從地上抓了塊破布丢到反方向,自己則一個扭身,躲到結實的牆壁内。
子彈被她巧妙地引走了。
身後的槍炮聲仍舊此起彼伏了一陣,最終陷入徹底的寂靜。時影大概能猜測到,自己應該安全了。
正在喘息時,屋内頭戴紗巾的少女驚恐地看着她。“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裡怎麼有人?!
時影看着她,這是一個相當年輕的女孩,眼神裡閃爍着清澈,有一種不谙世事的單純感。
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緩慢地編了個謊話,“我是醫務兵。”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