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老爺嫁女之日,大紅的燈籠順着接親之路一望不見底,迎親隊伍吹着歡天喜地的唢呐将新娘接走。
紅紙紛紛揚揚地散落一地,林言眼巴巴地望着早已沒影的轎子,腦中赫然浮現出書神讓她見過的場景,還有那把劍,劍......
一種陡然的森冷在烈日下爬起,新月眉兀自皺起,她喃了句:“嫁衣的顔色難道是血嗎?玥兒,你為何要成為新娘?”
原來剛剛迎親隊伍接走的人并非雲紫衣,而是玥兒,這自然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雖然先前林言也提議由自己假扮新娘,畢竟她有些功夫防身,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她不願讓玥兒被南宮昱帶走,也希望玥兒能與軒轅明夕獨處。
然,果子落下的方向并未因一絲細風而發生改變。
風吹起滿地碎紅,在刺目的光裡紛飛。
見她靠在門口的身子微微發着顫,軒轅明夕無聲地走近,喚道:“小蓮姑娘,人已走遠,先進去吧。”
柔和的聲音如同碧藍天幕上飄着的白雲。
林言收回散漫的心思,踩着腳下的彩條:“你說,我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屋子裡嗎?”
她微撅着嘴,軒轅明夕一時語塞,略微沉吟,道:“不若去酒宴那邊,那裡人多也熱鬧。”
林言依舊低垂着眼眸,又搖了搖頭。
察覺到她的不安,軒轅明夕喚出月心劍,好似安撫孩子:“小蓮姑娘,月心劍是一把頗具靈性的劍,定會保護好你,拿着它就像我在身旁,你不要擔心,我......”
他話微說完,林言就“咻”地擡頭,定定地望了過去:“月心劍該保護的人是你,不是我。”
說完,荔枝眼猛地一閃。
春水眼在光裡宛若發亮的玉石,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擋住了曬來的刺目光線,手上還托着月心劍。如此溫柔,宛若神仙的人,怎會一而再地站在自己面前呢?
遠處傳來咕噜的馬車聲,看樣子是來了客人。
林言趕忙轉身邁進宅子,鼻頭有些發酸,心慌得厲害。
軒轅明夕隻當她是擔心玥兒,遂寬慰道:“小蓮姑娘,若你不願一人,那與我呆在一起,可好?”
隻是話落後,他心頭飄過一絲遲疑,無論如何,他都有公務在身,又怎會說出帶着她的話,這怎麼能是自己的作風?
林言聞聲停下,她清楚軒轅明夕待人溫和,是個十足的大好人。
可即便他再好,又怎會如此體察個丫鬟的心思,而且他明明有要事,怎會想着帶上自己這個拖油瓶?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他能說出的話!
林言猛地朝四周看了看,試圖尋到蛛絲馬迹,可除了假山玉石,珍木繁花,滿目的喜慶外,肉眼什麼都看不到。
她疑心是無淚劍在捉弄自己,但它應該跟着南宮昱走了才對。
那是書神?
如此一想,她在心頭喚了聲:“書神大人,是您嗎?您來了嗎?我們聊聊?”
見她警惕地瞥着四周,軒轅明夕還以為是有什麼東西進來了,隻是加藍立在她肩膀上看起來優哉遊哉,而月心劍也并無異常反應。
他再次喚了聲:“小蓮姑娘,你怎麼了?”
沒等來回應,林言隻得找個借口,讪笑道:“不好意思,我方才是不是失魂症又犯了。”
軒轅明夕溫和一笑:“小蓮姑娘,你是想自己呆着——”
話音未盡,便被劫走。
“我想跟着你,你放心,我絕不妨礙你。”
林言這兩日的情緒十分反複,說不出道不明,她也理不清那些模糊的情緒是什麼,可她直覺地認為有些問題的答案就在軒轅明夕身上。
白蘭,它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一定有原因,搞不好與任務有關。
如今為玥兒改命與其說是任務,倒不如說林言真想這麼做。
念及此,她抄起步子便快步往前走。
見狀,軒轅明夕微挑眉:“小蓮姑娘,這并非去金庫的路。”
林言轉過身,不由分說便拽着他的袖子往裡走,未發一言。
盯着她的指尖,軒轅明夕問得雲淡風輕:“小蓮姑娘,你這是做甚?”
光拉袖子似乎并無異常,林言又故意将腳步放慢了些,與他并肩而行。
鼻尖萦繞着院子裡的各種花香,有檀香木香,甚至有脂粉香,但卻并未有白蘭香。
她疑心是自己離得太遠,便又朝他靠近了些。
如此異常的舉動,軒轅明夕自是感覺得出,他也未揭穿:“小蓮姑娘,你要帶我去何處。”
金庫!
但林言并未說出口,她猜想軒轅明夕肯定清楚自己的異常,或許也是因此才故意靠近自己。
什麼失魂症,這怎會隻是簡單的失魂?
可眼下并非适合對峙之機,林言雖知此次他們都不會有事,任務也會進展得順利,但她也不能表現得過于明顯。
沉思片刻,她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樂呵呵:“小姐不是說雲老爺的金庫另有它處嘛,也是,他怎會告訴外人,萬一我們給他盜走了怎麼辦,前面那些老爺許就是這麼被盜的!”
聽這故作老成的口吻,軒轅明夕不由一笑:“昨夜我已四處查探過,并未見到有何特别之地。”
望着通往金庫的路,他倒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何。
林言再度停下腳步,她側過頭,笑容燦爛得有些過分:“如果我知道在何處,你會相信嗎?”
軒轅明夕凝視着她狡黠的雙眼,心下一動,微笑的神态淡定而優雅:“我信。”
輕輕的兩個字,笃定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