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若是下來了,要格外注意些,姜振清心道。
十二個漩渦逐個消失,深淵重歸平靜,惡戰方止。柳随渾身通紅地爬上岸,啐了幾口,那淵中水确實越來越熱,一度讓人覺得要被煮熟了。她和霍追輪流被拉出來又擠回去,所幸最後幾方混戰,真搶到了一個位置。
千萬要拿到汨羅燈啊,柳随真情實感地祈禱,若能得手,用作聚靈修煉,她突破元嬰就并非遙不可及了。
姜振清入水後便催動全力,一邊下潛一邊試圖搜尋秦觀的蹤迹。閉上眼仔細感受,循着水流波動逐漸摸近,但摸到的不是秦觀,是兩個身形相似的黑袍人。
佛門的人,其中一個在秦觀殺人時試圖勸阻過,姜振清有印象,但這不是目标,于是片刻未停,飛魚一般滑走了。
見善和燭璋隻來得及看清個輪廓,對視一眼,皆覺心驚。
“那婦人是何來頭,水性這般好,這淵中水溫灼人不說,還另有蹊跷,使得靈力遲滞,她行動間卻似毫不受阻一般?”見善說。
燭璋同樣不解,搖搖頭說:“這樣的水性大抵是霧域中人,現在就全力以赴,争鬥之時多半後繼無力。無論如何她不是秦觀的幫手,我們不必多費心。唉,萬象閣野心勃勃,萬不可叫他奪得汨羅燈,有機會打破這維系了多年的和局。”
姜振清早遊出去幾十丈遠,不知他們在評判自己,若是知道免不了要嗤笑出聲。水溫攀升,水中靈力遲滞,她當然也感覺得到,隻可惜她是從無盡雷鳴海曆練出來的,這種程度,過家家都不夠看。
姜振清調動觀聞法,這一次終于捕捉到秦觀的身影。
雷蛇長鞭一般卷上秦觀腰間,随即展成一張細密的雷網,鋪天蓋地籠罩了大片水域。秦觀被迫停下轉過身來,他并未反抗,準确地說也沒什麼反抗的餘地。在水中擴散雷靈力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秦觀皺眉面露愠色,“你定要在這兒同我較勁?”
“同你較勁做什麼。”姜振清靠過去,“我要汨羅燈的線索,告訴我即刻便走,後面各憑本事。”
“沒有這樣的買賣。”秦觀拒絕,視線緊追不放,他還在想她之前射箭的小動作。
“哪兒來的買賣。”姜振清控制雷靈力又增強幾分,“這是搶劫,不想在這兒消耗就抓緊交待。”
用于抵禦雷網的靈力需求成倍增加,秦觀心中有了決斷,驟然五指成爪落向她肩頭。換招的瞬間,上方兩道水流湧動,法衡和霍追疾沖而下。
兩人各為其主,途中并未糾纏,直沖到近前,看清狀況時,不由得都愣在當場。
秦觀一手與姜振清雙手交握,一手死死攥着她另一邊手腕,加上表情六分怔忪四分恍惚,瞧着便完全不像是擒拿過招,倒像是意味不明僵住的拉拉扯扯。
見鬼了。
見鬼了。
法衡和霍追不約而同心道。
少主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少主隻怕對閣主和大長老都未必露出過這種表情,法衡震撼地在兩人之間移動視線。
霍追的拳頭攥緊幾次,咬牙想着:就這麼一會兒,怎麼又有人纏上清姐?
姜振清确實沒懂秦觀為什麼主動出招又突然停手,她原計劃就不打算陷入鹬蚌相争的局面,所以也未曾繼續出手。此刻要開口發問時,卻聽秦觀搶先一步:“于天,你到底是誰?”
心口咚地劇烈一跳,姜振清壓下面上一瞬的驚異,心道見鬼,為什麼這麼問,難道他認出我了,怎麼可能?
她與萬象閣從未有過什麼交集,非要說,就隻有八域大比上與法衡交手過——大比之時秦觀也在暗處觀察嗎,那他身邊随侍的這人可能是法衡?
就算他在暗處,也沒道理,剛才隻是幾招再尋常不過的擒拿術,根本不可能看得出貓膩。
秦觀嘴上發問,實際心中已經确認了她就是姜振清。試探用的擒拿術中有一招,小時候她同他、不,同姜寒怄氣,收招的手刃總比标準高出三寸。就算這也是巧合,姜寒十年如一日地注視着她,看得懂她所有的第一反應,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她怎麼會沒死,明明連屍身都找到了……不,沒死又如何,是她又如何,怎能為此心神不甯?
其他八個人應該快要摸過來了,不能再糾纏下去浪費時間,秦觀漠然松手,“那線索無甚用處,告訴你也無妨。”
“樂官十二,四季五音。汨羅燈影,眠龍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