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閣主樓之後有一座七層高塔,獨立于成片的樓閣群之外,作為已經結丹的弟子們的突破靜修之地。高塔頂層常年封禁,裡面閉關的就是那位天生劍骨、超天品金靈根的天才——少閣主秦觀。
關于這位少閣主,衆弟子十餘年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直到幾個月前,常封的塔頂忽然開啟,掌門和大長老進入其中。當然,普通弟子沒辦法得睹真顔,隻是确定了這般天才确有其人。
“聽說少閣主修的道法超絕非凡,需得長年閉關,當真是苦修啊。”
“不就是無情劍道嗎?你聽誰說的?”
“啧,都說聽說了,你這麼問對嗎?”
幾個剛從塔中下來的金丹弟子一路叽叽喳喳往外走,其中一個出言化解另外兩人的争執:“别吵了,你們說這次八域大比,少閣主會不會出關參加?”
“不會吧,之前才開了晉入元嬰境的喜宴,剛剛突破參加不了金丹組的比賽,元嬰組又沒什麼勝算,去參加幹嘛?”
“少閣主何必沖着彩頭去,我們萬象閣的體術也不比秃驢們的差。”一道傲然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衆人回頭,紛紛行禮:“法衡師兄。”
法衡,萬象閣法閣座首的獨苗徒弟,法閣又是萬象閣體量最大的主閣之一,法衡如今說是閣中最受重視的弟子也不為過。
“八域大比,與八方能人異士交手的機會才重要。”法衡警告性地掃了一圈衆人,又敲打說:“不準妄議少閣主。”
衆人紛紛應是,很快散開。隐去身形氣息準備上塔的秦争和萬泰均露出滿意之色,秦争評價道:“修為和心思手段都不錯,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參加八域大比的隊伍就由他來帶吧。”
八域大比雖然是個人之戰,但有門派的修士大多還是統一集合前往,通常由隊伍中修為最高的元嬰修士引領,秦争把這差事交給金丹大圓滿的法衡,自然是格外認可了。
萬泰應是,兩人迅速上到塔頂,在門外用神識探了探,沒什麼異常便緩緩推開門。為了避免過多的氣息幹擾,這還是副身歸位後秦争第一次踏入塔頂靜室。靜室用長屏風一分為二,前室作為書房,後室作為卧室,秦争環視一圈前室,眼中露出些許震撼之色。
滿地堆疊的竹簡紙張,甚至是牆壁地面,全部疊滿了書畫的墨迹。而不論什麼作品,展現的全部都是同一個人——他那個情之所系的愛侶,姜振清。
秦争總算對萬泰口中“副身的兩魂三魄甯願自燃也不肯相忘”的描述有了實感,看這滿室的痕迹,便知絕非誇大其詞。最開始是畫在宣紙上精細的工筆畫像,随後筆觸漸漸粗糙,其中幾張少女失了面容,應該是出自主身嘗試修無情道的時段。
牆壁上都是線條勾出的寫意畫,同壁畫一般密密麻麻畫出了他們的故事,無論是主身還是副身皆擅丹青,寥寥幾筆也能勾得惟妙惟肖。圖畫之外是見縫插針到每一處的名字,從清清到連名帶姓的姜振清,到更細節的名号生平,應有盡有。
秦争隻當是渡一道情劫,并未去見過姜振清本人,也未曾了解太多她與“姜寒”的過往,此刻看到其中點滴種種,筆觸中呼之欲出的決絕和眷戀,竟也頗有些觸動。
“閣主?”萬泰的輕呼讓他回過神來。秦争自嘲一笑,要不然他的無情道怎麼修得磕磕絆絆,為情所困,不論是什麼情,都一樣難成大道。秦觀是他的血脈,或許退一步選擇的太上忘情,才真的是更合适的道法。
秦争擡步繞過屏風,端坐于榻上的人眼窩深陷面容清癯,顯然在連日的融合鬥争中精疲力盡。萬泰喚了一聲少主,秦觀面上露出一點掙紮之色,又迅速平靜了下去。
萬泰又驚又喜,沖秦争解釋道:“看起來今日竟是順利進到入定狀态了,這就證明主身已經獲得了大部分掌控權,徹底融合隻是時間問題了。”
“恭喜閣主!賀喜閣主!”
秦争松了口氣,折騰了這麼些日子,總算得了個好結果,當場便找了個由頭吩咐下去大辦慶典。連續半個月,整個霧域都在莫名其妙中互賀同喜。而遠距萍水萬裡之外的狹路上,姜振清正火冒三丈地同老虎大眼瞪小眼。
“我再說一遍,不準再往我身上舔。”姜振清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手掌按在虎頭的“王”字上,虎口伸出的豔紅的布滿倒刺的舌頭依然試圖去夠她的手腕。
體型還小的時候姜振清會覺得這種行為可愛,但現在這家夥站起來快跟自己同高,一張血盆大口,雪亮的犬齒數寸之長,舌頭上的倒刺堪比剛針,姜振清實在不想陪他玩什麼親昵遊戲。
老虎不僅精神狀态忽上忽下,智力水平也忽上忽下。聰明的時候能在落雷之地幫自己引雷避險,蠢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
對峙一刻鐘,老虎仍舊契而不舍地吐着舌頭,姜振清恨聲道:“你是隻老虎,怎麼像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