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沒那麼悶熱了,今天的雲層很給面子,散的薄薄的,金色的晚霞得以将有些陰森的山間打亮,裝點出幾分喜慶的美感。
抵達主嶺,樂器吹打暫時停下來,許故劍走到花轎邊,掀開轎簾,向沐天虞伸出手。
白皙如雪的手指搭上他的虎口,許故劍輕輕握住,引着她一起穿過廣場,往祭壇上走。這是他們第一次實實在在地牽住手,許故劍巫面下的臉頰悄悄發熱,他很想把腳步放慢一點,但他沒有,他很想緊緊攥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但他也沒有。他很擅長忍耐,越是看重,越能忍耐。
他隻是一步一步按照計劃走上了祭壇,分毫不差地站在定好的位置上,隔着巫面和蓋頭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今日之後,她就該跟自己這個淤泥裡地人永不再見了。
“請祭司大人主持拜堂。”
吹打聲又起,姜振清隔着半透的蓋頭布料費力去看,一個渾身銀飾頭插羽毛的老婦走上祭壇,站到中央叽裡咕噜念了一串什麼東西,随後看到她雙手高舉,大喊一聲:“拜!”
跟許故劍提前和他們描述過的大差不差,第一拜是拜天地,姜振清和姜寒照做。起身之後祭司又念了一串聽不懂的話,再次喊拜。
這一次是夫妻對拜,姜振清拜下去的時候狀似無意地往前邁了一小步,兩人的頭撞到一起“咚”的一響。姜振清低低發笑,聽到師兄一聲無奈的輕歎。
另一側規矩得不能再規矩,許故劍起身,清了下嗓子,給姜寒一個信号,然後大聲喊道:“請祭司大人,祈神賜福!”
姜寒小聲跟着含糊過去,祭司并未在意這等細枝末節,一邊踩着鼓點開始舞動,一邊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隻木匣,捧在手中高高舉起來。
祭司是有唱詞的,姜振清認真去聽,發現有一部分能聽得懂。尤其是有幾句重複了好幾遍,什麼罪困應有盡,什麼聖蟲代此身。沒來得及細想,木匣已經捧到了自己面前,祭司枯癟的手指掀開匣蓋,沙啞地說:“新娘捧器,受祝。”
姜振清拿出祭器鏡時終于明白許故劍為什麼說祭器是完整的了——這塊碎片應該是鏡子的正中央,而且邊緣打磨過,是個非常标準的橢圓形。
姜振清有些擔憂,這樣打磨之後的碎片還能否跟手頭的拼到一起?思索間祭司已經轉着圈念完了咒,一把奪走了祭器鏡去了另一邊。
輪到沐天虞捧祭器,許故劍輕輕松開剛才扶她起來時順勢握着的手。盡管今日的一切都是做戲,可是……這一場成親,也算是拜過堂了。
沐天虞接過祭器,所有人的精神都緊繃起來。姜振清藏在袖中的手翻出一把短匕,蓄力的身體随時準備彈射而出。祭司轉到第三個圈時,祭壇外圍出現了一道身影。
看起來還算結實的老者大步走到距離祭壇一尺處時,銳利的劍光在他身後一閃,同時十數道身影分别刺向不同的白衣衛隊長。
真正的行動開始了。
雲冕出手長劍劍尖直指寨主後心,而姜振清距離寨主更近,正面迎上後發先至,短匕幹脆利落地插進了他咽喉。寨主頂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倒退數步,算是被迫撞到了雲冕的劍尖上,長劍從後心透胸而過。
與姜振清同時行動的姜寒飛撲出去将祭司按倒在地,一刀抹了脖子,幹癟的老婦沒有絲毫掙紮的餘地就斷了氣。而沐天虞已經把碎片存放到木盒中,又拿了佩劍出來去補刀死士沒能解決的衛隊長。
一切好似在電光火石間就結束了,許故劍知道他們不尋常,但親眼所見實在讓他大開眼界。看來計劃說的十息之内掌控全場是謙虛,隻需要五息,該死的人裡絕不會還有人喘氣。
姜振清和姜寒按照許故劍提前說過的,守在屍體旁,等待有蠱蟲爬出來直接碾死。許故劍割開手腕,用了一點藥粉将身體裡的兩隻母蟲引出來,狠狠碾得跟泥土不分你我。
許故劍面向祭壇外圍觀禮的寨民,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寨民們還沒來得及騷動就聽到西少寨主的掌權之令:“所有人聽好,即刻起三嶺二十四寨由我統領,不要反抗鬧事,聽我指令,我不會濫殺主嶺和東嶺的任何人。”
寨主一脈的家務事,誰來管不是管,寨民們大多都沒有反抗的心思。可是忽然之間好像有一股力量從心髒湧出來,随即腦袋一暈,四肢不聽使喚,嗬嗬怪叫着向祭壇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