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邪法,如果能找到缺失的下卷,便是超越無情劍道舉世無雙的道法,也不算騙你。”喃喃一句,閃爍的封印屏障因外來者遠去恢複成不可視的模樣,山谷重歸靜寂。
姜振清順着留下的記号原路返回,避風洞裡火堆燒得正旺,姜寒的身子回暖許多,不再氣若遊絲。姜振清松了口氣,本想再灌些靈力給他,但不知道那神秘老者一會兒要如何送他們上去,還是盡可能留存些為妙。于是盤膝入定,開始填補總是空耗的丹田,直到一股勁風驟起,帶着雪沫鑽入壁縫卷滅了火堆,姜振清探身出洞,顯然這憑空而起又自下而上的飓風就是那一位的手筆。
站在風眼處稍一提氣,借助飓風上托之力便躍到了十數丈高處,足尖一點山崖,再借力上得更快。姜振清試了幾次,确認如此反複能順利登頂之後,回到避風洞背起姜寒,開始上行。過程中主要倚仗的是風力,負重也不怎麼影響進程,輾轉提躍十六次,姜振清落到了崖頂的地面上。
兩三百丈的高度,風力并沒有随着高度逐漸減弱,是在靠近崖頂處戛然而止,可見這不是風場的極限,而是要這風停在何處便停在何處。姜振清不由得去想她究竟是什麼身份,明明困于一個極難破解的封印之中,卻輕而易舉地使出這般手段,這便是強者之能嗎?
“咳咳……我們這是、怎麼在崖頂?”姜寒斷斷續續的聲音拉回越飄越遠的思緒,姜振清驚喜地撲過去,“師兄,你醒了!”在下面遇到了一位貴人,送我們上來的,姜振清想如此說,咽喉處卻被一股玄妙的力量壓制住,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這種程度都說不出來嗎?姜振清沉吟片刻,對姜寒說:“在下面發生了一些事,但沒法告訴你,總之我沒事,不用擔心。”
師妹從來不需要騙自己,既然說了沒法告訴他就不會再多問,姜寒撐身起來,他們的落點在山崖另一側,隔着深淵一般的懸崖眺望血傀派的外山,覺得很近又覺得很遠。他張開手臂輕輕抱住同樣有些恍惚的姜振清,低聲歎道:“沒事了,現在是真的逃出來了。”
姜振清伏在他肩頭愣了一會兒,遲鈍地意識到現在這一刻他們終于自由了、安全了,腦中繃緊的弦松懈的瞬間,鼻尖眼眶也跟着酸了。兩行清淚倏地滑落,那些積攢的悲痛,許多次升起又強行壓下的哀傷心緒,終于能放肆地釋放出來。從低低的啜泣到嗚咽,到上氣不接下氣的号啕大哭,不過短短十日之間,先是親眼看着生身父母頃刻之間爆成血霧,随即被擄到兇手之門,日日命懸一線,不敢悲傷不敢哭泣,千方百計絞盡腦汁逃出來仍是賭命,直至此時此刻,她終于可以短暫地露出她的恐懼和痛苦。
姜寒隻是安靜地抱着她,輕輕拍着她因劇烈抽氣起伏顫抖的後背,直到許久之後少女的哭聲漸止,疲憊地靠着他,用哭啞的嗓子像是在确認什麼一般喚他:“師兄……”
“我在,還有我在。”
姜振清的臉頰貼着他溫熱的脖頸,冰天雪地裡,隻有相貼的這一處是溫暖的。然後她又聽到他說:“清清,生辰快樂。”
生辰……細碎的雪落在涕淚未幹的臉上,糊得狼狽萬分。是啊,算來今日是大寒了,原本應當是北境軍大勝而歸,所有人熱熱鬧鬧地為她慶賀生辰才對。姜振清稍稍擡眸,視線直勾勾盯向血傀派的外山——罪魁禍首,日後定當滅門以報。
靠着的肩頭微微發顫,師兄的傷勢還不容樂觀,姜振清回過神來,抹幹淚痕。雖然血傀派的追兵早已放棄追捕,但此地依然不宜久留,就按那神秘人指引的,向北去尋佛門廟宇。
兩人全速行進了一整日沒有停留,直到看不清那片山脈輪廓才在一處村鎮歇腳。偏僻的村鎮與人間沒什麼不同,姜振清在冷清的街市上打探一圈,這地方太過閉塞,村民連修士是什麼都不清楚,隻給她指了去縣城的路。抵達縣城後終于有了寺廟的消息,往郡城方向二百裡處,有一座澄明寺,是遠近聞名的靈廟。
姜振清一路上都在盡心觀察,留意修真之界與凡間的區别,一路看過來,但凡沒有修士地方都與凡間一般無二。有修士的地方——寥寥一兩人,或許是區域的原因,沒見到大批修士聚集。
得想辦法弄一份地圖,地圖對這裡的平民應該還是違禁品,隻是不知道修士有沒有資格拿到。姜振清心裡默默盤算着,直到身邊的姜寒擡臂遙遙一指:“找到了,那座澄明寺就在山頂。”
姜振清擡頭一看,臘月裡唯獨那片山頂未披雪色,浮岚暖翠,小小的樓塔似有若無地籠罩着一層淺金的光輝,讓她想起懸崖底下那塊泛着金光的絕魔鎮石。
澄明山車馬禁行,山路也不加修葺,崎岖不平,但來拜靈廟的香客依舊衆多,為求一願勉力攀爬。凡人艱難,對修士來說卻再容易不過,姜振清和姜寒甚至不必與他們擠那條窄道,随意選了個方向穿林而上,不過半刻鐘,就站在了澄明寺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