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海靈，你們在哪？”

在踏入黑色通道後，燕闌珊的意識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她終于緩過神來時，就到了如今所在的地方。

四周依然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景象，燕闌珊最開始以為自己還在漆黑的通道之中，她試着往認定的前方走了許久，卻始終見不到一絲光亮的出現。

她終于意識到了不對，這片漆黑的空間内，從她出現時就安靜的可怕，聽不到任何聲音。

那和她僅僅隻是前後腳進入其中的曲青山在哪？

“你要找的人好像不在這裡”

身後突兀響起的聲音，讓來不及做出反應的燕闌珊吓了一跳，本能讓她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可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漆黑一片。

“誰？是誰在說話？”

燕闌珊非常警惕的後退了幾步，淩厲的眼神在黑暗中逡巡，企圖尋找出那個隐藏在其中的人。

“别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陌生的聲音繼續響起，随着話音落下的，是陡然閃耀的刺眼金色光亮，将濃郁的黑暗驅散逼退到角落，無法适應瞬間出現光亮的雙眼刺痛，燕闌珊緊緊閉着。

等雙眼終于能夠适應，燕闌珊才緩緩睜開了眼，擡頭看見的，便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站在眼前，那雙璀璨的金色豎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那人的視線在她身上打量，仔細又認真，像是在燕闌珊身上尋找着什麼。

“你身上有一股我很熟悉的氣息，你是誰？”

眼前這個陌生人的突然發問，把燕闌珊問的都愣住了，她本來還想問對方是誰來的，結果就這樣被人給搶先了。

“我叫燕闌珊，那你呢？你又是誰？什麼身份？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要怎麼才能出去？我的同伴在哪？”

一連串的問題哽在肚子裡太久，終于能全部吐出來，燕闌珊一身輕松，長長舒了一口氣。

對面的就沒她這麼輕松了，本來就是記憶殘缺的一個殘魂碎片，隻是依靠本能和竊取幻境陣脈裡的靈力才能活下來，她哪裡知道那麼多問題的答案。

走個流程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确實腦袋空空，索性幹脆的搖了搖頭，把這些冗雜的問題從腦子裡丢了出去。

“我叫海百煉，不知道你認不認得我”

對面的人眨着她那金色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着燕闌珊。

殘魂是神魂的一部分，當初海百煉的神魂被天道碾碎，再無入輪回的可能，但神魂不是能夠輕易就被徹底抹去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海百煉的殘魂散落在世間的每個角落裡，有些已經因為沒有靈力的供養而徹底消散，有些像如今的這個殘魂一樣躲藏在靈力充沛的地方，依靠着靈力供養自己。

可殘魂畢竟隻是殘魂，是神魂殘破不全的一部分，它們沒有完整的記憶，沒有來處沒有去去，甚至無法确定，是否還算活着。

“海百煉…”

燕闌珊重複着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她依稀記得是在哪裡聽到過的，但由于印象并不深刻，所以沒辦法第一時間就想起來。

“我知道你！等等…可你早就死了不是嗎？怎麼還會在這裡？”

所幸，燕闌珊的記憶力還算不錯，盡管隻是從海靈的口中聽到了幾次海百煉的名字，但她還是很快就想起來了這份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

但她此刻有點懷疑自己的記憶了，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問題的話，那麼海百煉在海靈的口中是早在幾千年前就死去的人，可偏偏此刻就又在她的眼前出現了。

難道真的是她記錯了？

“我想我确實已經死了很久了，久到我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于自己早已死去的這件事，海百煉一直都知道。

她從來都不怎麼在意。

反正誰活着早晚都還是要死，她從始至終想不明白的隻有為什麼會在這裡。

死去的人，不應該是在這世間消失不見，靈魂轉世輪回，又怎麼會有殘魂留在這裡。

像她這樣殘破不全的靈魂，能等到的最好結局，是在某個不起眼的一天，最好是回憶起來沒有任何記憶點的，最平常的日子。

支撐着殘魂的靈力終于耗盡，她的意識逐漸模糊，消散，直至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這是她為自己想好的結局，而她也一直都在等着那天的到來。

但是在離開之前，她想完成自己沒做的事情，她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去做，卻始終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

“我猜，你可能是為了守護，所以才會一直留在這裡吧”

其實燕闌珊也不大清楚，她隻是突然想起了海靈跟她說起過的那些話，海百煉留下這個幻境法陣最初的目的，僅僅隻是為了能讓鲛人族有一個最後的栖身之地。

如果沒猜錯的話，她們如今所處的位置，應該就是在幻境陣法的陣脈之中了，估計是因為燕闌珊撤離的太晚，剛走到半路通道就已經關閉了，所以她才會恰巧被困在陣脈裡。

“守護？守護什麼，這裡除了你和我之外，還有什麼？”

海百煉疑惑不解，視線在四周張望，仍是一無所獲。

不管是意外，還是出于她的本人意願，海百煉已經被困在這裡太久太久，她就快忘了。

“你還記得從前你在這裡布下的幻境陣法嗎？”

她問

海百煉跟着點頭，她怎麼可能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

“海靈說你是為了給鲛人族留下最後一個栖息地，才在自己臨死前，用僅剩的所有靈力創造出了這裡”

對于海百煉這樣的人，燕闌珊打心底裡是覺得佩服的，盡管從她對海百煉的片面了解上看，對方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個堪稱殘忍的暴君。

但若是抛開這些不談，僅僅以海百煉族人的角度去看，她的确算得上是個心系全族的好首領，哪怕是死，也想要盡可能為自己的族人做些什麼來免除後患。

盡管這些後患大部分都是由海百煉帶來的。

“這裡應該就是陣脈深處，海靈說過陣脈是為守護整個幻境才存在的，而你又一直待在這裡，是為了守護陣脈，守護幻境不被外人破壞吧”

這隻是燕闌珊的猜測，她不像海靈一樣可以窺伺人的内心真實想法，僅僅隻能依靠着現有的一些線索擅自揣度。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了點印象，我留在這裡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外人進來，隻不過時間過去了太久，我都快忘了”

海百煉讪讪笑着，有些窘迫的撓了撓頭。

她如今的這幅樣子看起來，和傳言中那個嗜血好殺的樣子相差太大，實在難以讓人将這兩者之間聯想起來。

“既然你都想起來了，可以告訴我怎麼才能離開嗎？我的同伴還在外面等我”

燕闌珊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她什麼線索都找不到，隻能寄希望于海百煉了，這個幻境的創造者，哪怕隻剩下殘缺不全的靈魂，應該也會有離開的辦法吧。

海百煉在這裡就像個行走的發光體，她走到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就變得明亮，但她身上光亮照不到距離周圍太遙遠的地方，那些地方依然是一片濃郁的漆黑，安安靜靜蜷縮在角落裡，等着海百煉投來垂憐的視線。

“不知道，我從沒離開過這裡”

海百煉搖了搖頭。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僵局，兩人都是一頭的霧水，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

“可以休息一會嗎，我有點累了”

海百煉跟在燕闌珊身後，有氣無力的，沒辦法，隻有她靠近的地方才能被照亮，燕闌珊的照明術在這裡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隻能拉着海百煉在這裡四處找。

即便有陣脈所帶來源源不斷的靈力供養，殘魂依然難以支撐海百煉進行這樣毫無節制的消耗，她的靈魂體狀态因為消耗太多，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了。

“好吧，也不急于一時”

兩人就地坐下休息，海百煉的殘魂在緩慢的吸收着陣脈内純粹的靈力，靈魂體逐漸趨于穩定狀态，燕闌珊就這麼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好奇心不允許她錯過嗎，這麼難得一見的時刻。

“為什麼你的樣子會和傳言裡的差那麼多？真的很難想象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燕闌珊忍不住感慨。

其實她對海百煉的了解并不多，隻是從海靈和奔好口中知道的樣子，和現在這個在她眼前一臉單純無害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會有的。

難道傳言這東西真的不靠譜？那看來海靈才是最明智的那個，知道自己去尋找真相，而不是聽信一代代傳下來的，不确定真實性的真相。

“傳言裡的我到底是什麼樣子，才會讓你這樣想我，不過說的也沒錯，我确實殺了不少人，不止是人，妖，獸，我都殺過，所以我落了個這樣的下場，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用最平淡的語氣，說最讓人震撼的話，燕闌珊着實佩服。

“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看起來實在不像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更像是”

燕闌珊的視線在海百煉身上逡巡，耀眼奪目的金色長發軟軟垂落在地，殘魂是沒有實體的，海百煉的身體呈現出奇異的半透明感，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将她襯托的不像是存在于人間。

盡管燕闌珊是個堅定的無神主義，她固執的認為神仙都是有心之人編造出來的謊言罷了，修仙隻是為了保護天下百姓，而不是為了滿足自己那不堪的虛榮心。

但現在，此時此刻，她必須要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