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們二位先前說的事,恕我拒絕”
解決了海霜這個麻煩,海止總算是能安穩下來好好和這兩個外來者溝通。
“為什麼,我們是要去救海言的,海言不也是你們鲛人族的一員嗎?你們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曲青山不理解,她們是為了海言能平安蘇醒,為了冬琳琅能恢複精神,這才千裡迢迢跑來了這裡。
帶着心裡最後的一絲希望,卻不曾想,居然得到了這樣一個被拒絕的結果,這是她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辦法,如果不能成功,那後面要怎麼辦,這要她怎麼甘心。
“僅憑你們二位的一面之詞,沒有任何佐證,要我如何信任你們,精神之海的封閉是鲛人族最後的自保手段,如果告訴了你們,那你們要怎麼向我保證,不會用這種方式去傷害海言和海月,她們都是鲛人族的孩子,我理應保護好她們”
海言和海月,都是海止看着長大的,事實上,鲛人族裡所有的新生孩子們,基本上都是由當時的祭司看護長大,生産非常損傷身體,鲛人母親們誕下孩子後,會主動交于祭司大人撫養,而祭司大人會在這些孩子中挑選出最合适的繼任者。
海止就是由上一任祭司撫養長大,也是被上一任祭司挑選為新的繼任者,海言也是一樣,她是被海止撫養長大的,本來是她最看好的繼任者,可如今卻獨自一人在外,下落不明。
不怪海止多想,這世界浩渺無邊,容得下千千萬萬的生靈,卻始終沒有鲛人族的一席之地。
七千年前的海百煉,一意孤行做出的事,幾乎将整個鲛人族都釘死在了恥辱柱上,就連住在海底的時候,也隻敢躲在無人踏足的深海之底苟延殘喘,這是她們生來就背負的罪孽。
她們都想要所謂的自由,所以一次次不停歇的抱着所謂渺茫的希望,祈求有一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
可改變是需要承擔巨大風險的,所有鲛人都明白這一點。
像她們這些沒有勇氣承擔責任的,對那些敢于承擔責任的,以自己有限的生命為賭注,換取所謂希望的,都有着最崇高的敬意。
她們沒辦法成為改變現狀的人,不敢走在最前面,害怕前方的狂風暴雨,害怕鮮血淋漓。
就隻能盡力,不去給最前面的人拖後腿,要走在前面的人放心把後背交付。
這是海止身為祭司的責任,也是每個鲛人的責任,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輕易交出能夠解除精神之海封鎖的秘術。
“可是…”
曲青山還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始終想不出個理由來。
她們來的太過倉促,當時海言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冬琳琅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兩人确實是怕耽誤了太久會真的出事,這才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以至于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要人證沒有,物證也沒有。
“恐怕,我要請幾位先離開此地了”
海止已經不打算繼續聽下去了,再怎麼編出來的理由也隻是編的,她們不相信任何外來者,正如外面那些生物從來不願意給予她們半分信任一樣。
沒人相信鲛人族已經改過自新,她們是人人喊打的罪人,所以她們理所應當的,不再去相信任何人。
眼看這次隻能無功而返,曲青山滿是不甘心,站在原地躊躇許久不願離開,可對方已經下了逐客令,她們再不甘心也隻能忍下來,後續再想其他的辦法。
“等一下!”
幾人剛轉身擡腳準備離開,身後緊接着響起了少年稚嫩的聲音,隻是這聲音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好,甚至還隐約夾雜着幾分惱怒。
“海霜,别在這裡搗亂”
海止一個疏忽沒看住,海霜就又從後面跑了出來,甚至還攔住了她好不容易送走的三個大麻煩。
“不好意思祭司大人,這次我不能聽您的了,您和這二位外來者的事情解決了,我也要和另一位外來者解決一下之前的矛盾”
海霜這次是真的沒打算惹麻煩,她隻是單純的想讓奔好給她和這裡的所有鲛人道歉,為她剛才的失禮言論道歉,這根本算不上是強人所難。
兩人剛才的對話聲音不小,加上鲛人都是天生的聽覺靈敏,在海底時也主要依靠聲音來傳遞信息。
在場的所有鲛人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将奔好之前對海霜講的那些話聽了個一字不落。大家的面色都很難看,尤其是海霜,她始終堅定的認為她和她的族人沒做錯過什麼。
不該背負這些罵名。
“海霜小朋友,你想做什麼可以跟我說,我會盡量幫你”
燕闌珊沒聽到兩人剛才的對話,她隻以為對方是有事需要她幫忙,臉上笑的那叫一個溫柔随和,這次她幫了對方的忙,下次就可以理所當然的找對方幫忙。
這和瞌睡來了送枕頭沒什麼太大的區别。
曲青山剛剛是将兩人對話全部盡收眼底的,她總覺得以海霜這個一點就爆的脾氣,肯定不會是什麼好的事情。
她擡手扯了扯燕闌珊的衣服袖子,示意對方别再繼續說,以免到時候惹禍上身,偷雞不成蝕把米。
燕闌珊立刻秒懂了曲青山的意思,挂在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稍稍往前半步擋住了海霜的視線,雖然對方看起來是個小孩子,沒什麼殺傷力,但輕敵可是兵之大忌,她絕不能因為自己的疏忽而讓曲青山有一絲置于險境的可能。
但她很顯然是多慮了,海霜始終都沒有打算要搭理燕闌珊,甚至連一絲眼神都不願意黑,她從始至終唯一看向的,一直都是躲在曲青山身後不肯露面的奔好。
“别躲着,你給我出來,把剛才的事情給我講清楚”
海霜沒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叫誰。
空氣中安靜了許沒有人回應,海霜都快等的不耐煩了,奔好才算是終于鼓足了勇氣走出來,曲青山有些擔心它想要伸手去攔,卻被對方避開了。
它奔好不做膽小鬼,絕對不能讓姐姐失望。
“你到底想幹嘛”
先不說其他,至少在氣勢上來看,奔好确實是有點心虛。
雖然它嘴上嚷嚷着要報仇報仇,但它其實膽子小的要命,就算咬咬牙狠心下安慰自己别害怕,還是忍不住,忍不住的害怕。
“我要你給我和我的族人道歉,為你自己剛剛說過的話道歉”
海霜确實脾氣暴躁,但她絕對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她隻要一個道歉,之後就再也不會去糾纏奔好。
可奔好也不願意,它是個認死理的直腦筋,小小的腦袋裡根本裝不下那麼多複雜的想法,既然姐姐跟它說鲛人都是壞人,那它就會非常固執是相信着這個說法。
不管誰也改變不了。
“我不,我沒說錯,你們都是壞人,殺了我那麼多族人,明明道歉的人應該是你們才對”
兩個同樣固執的人誰都不肯先服軟,她們看待這件事的角度不同,所以都認為自己才是對的那一方。
可錯了就是錯了,事實擺在眼前,不會因為不同的角度而出現不同的結果。
海霜對那些事并沒有很深的印象,隻是從海月的口中了解過一點,每次海止再跟其他孩子講這事的時候,她次次都是缺席的那個。
她單純的以為,隻要她将這些過去忘記,以後就不會再有。
但這本就該是永遠銘記的,不能隻讓受害者承受痛苦,這不公平。
海百煉做了那麼多的錯事,無論她最開始的出發點是好是壞,過程都是無可辯駁的殘忍。
鲛人族是一個具有有強烈群體意識的族群,她們不會随便抛下任何一個族人,哪怕對方是做了這麼多錯事的海百煉,依然會在幾千年後的鲛人族裡擁有一席之地。
這也是為什麼鲛人族要背負這份過錯的原因,她們大可以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舍棄海百煉,無論她做什麼都好,總之,隻要不會牽扯到鲛人族就好。
但她們沒有這麼做,并且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在盡力,想要求得天道的諒解,一直在盡力的彌補過錯。
“幾千年前海百煉一個人做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系?我們已經受到了這麼多懲罰,你為什麼不放過我們!難道我們就不配活着嗎?非要死了才能讓你滿意!”
海霜是憤怒的,所以她口不擇言。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埋怨誰,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可生來就要背負着這麼沉重的罪。
海月姐姐,海雲姐姐,每個人都和她一樣,什麼都沒做過,卻要背着一輩子都甩不掉的詛咒。
“海霜!”
海止想要阻攔海霜繼續說下去,她并不覺得自己作為加害者的一方有權在受害者面前賣慘,她的良心不允許。
“那我有錯嗎?我的族人有錯嗎?難道它們就活該去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