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來思索去,於若世也捉摸不透唐落這突如其來的請求有什麼别的特殊目的。
良久,唐落果然聽到於若世說,“自然可以。公子請跟我來。”
於若世在前面帶路,唐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路上與許多神色焦急的侍從擦肩而過,終于來到偏院。
偏院裡此前一直住着晉觀、瓜瓤子、洛霧,以及一衆侍候他們的仆從。
現在,終于又多了一位客人。
“於大人。”
“嗯。”
“於大人晨安。”
“嗯,晨安。”
與許多人打過招呼,於若世攜唐落進入楚希明所在的那處廂房,但是來往仆從過多,場面也雜亂,所以他們最終隻暫且停留在了外間,透過屏風側面與窗牖縫隙向裡看,裡面人與人摩肩擦踵,視線無法再穿過層層人群精準捕捉到楚希明,兩人隻好收回目光,等待結果。
就這樣,一抹殷紅闖入人們的視野,這人身穿古時長衫,紅衣風流,質氣卓然,偏偏渡世,引人注目。
他很安靜地站在那裡,拘謹,警惕,像是誤闖進深林的小鹿,又或是誤入凡塵的仙子,不谙世事,可憐無助。
最讓人心生憐惜的是,他行動間自腳踝處傳來的叮當碰撞的聲響,人們錯愕看去,隻見他戴着象征着囚徒身份的鎖鍊,可他面色從容,顯然已經習慣。
許多人好奇看來,許多人避及視線,讪讪離開。
直到裡間的傷患似乎情況終于穩定後,整個上将府裡的仆從才漸漸稀松變少,所有無關人員都離開廂房後,這個時候,於若世與唐落才走到裡間,看到溫少安、晉觀、瓜瓤子都在圍着楚希明忙碌。
晉觀與瓜瓤子忙着整理藥材開方子,溫少安則忙着嘲笑楚希明。
至于楚希明,那個躺在床上癱作一張面餅的被綁成一具木乃伊的活人就是他了。
溫少安還在招惹他:“喂,我說楚希明,你最近戰鬥力直線下降啊,上回叫我家洛俠士給傷了胳膊,這次又被不知道是哪裡的無名小卒給差點爆頭。下次呢?這樣下去,我猜猜下次你的傷患生涯該怎麼别具一格的開啟,嗯……難道直接開個族譜?”
溫少安一邊言語攻擊,一邊捏着一根逗貓棒在楚希明眼前晃來晃去,美其名曰幫助楚希明聚焦精神,更快地痊愈。
但是,溫少安似乎忽視了一點兒,就楚希明現在被繃帶纏成的木乃伊模樣,他能眼珠子亂動就不錯了,還能奢求他伸出手來抓一抓逗貓棒麼?
於若世及時走上前去解救了無奈的楚希明,補救一句:“楚大人可是大英雄,他那一撲,于危難之際救了我們英勇的上将一命,不然上将一命嗚呼了,我們搞不齊全都得玩完。”
這句話信息量不小,唐落安靜站在角落聽着,思緒翻飛。
難得宋隕星也能差點丢掉性命,他給世人的印象太強大,以緻于很多人嘴上天天念叨着要他見閻王,但是事實上操作起來無異于上青天,許多人心裡默認,他強大到永遠不會倒下。
看來前線兩撥人馬都打得很激烈。
雖然話是損了點兒,但溫少安也不能否認楚希明以命換命的功績,隻是難免語氣不虞,十七八歲的少年藏不住心思,話也直白:“若世你根本就不知道,這家夥就像是個傻帽、白癡,就那麼沖上去,誰也攔不住他,送死一樣!要不是後頭正巧有我的人拉着他,這次就特麼真死在那兒了。”轉頭又數落楚希明:“可小心着點吧你,一個文人,不舞文弄墨,偏偏往戰場上跑,遲早讓人家一炮轟了你,你就再也跑不過去了。”
楚希明一副虛心受教模樣,不反駁,反而順着溫少安認錯求饒道:“小少安擔心我啊——小小年紀别生氣。正所謂好人不長命,壞人遺千年,我這樣的惡人,怎麼不得活個百八十歲啊?”
“何況也不是白遭這苦楚,這一行,怎麼着上将不補償補償我,賞我點兒東西?我嘛,争取在蘇硯到豫北之前,加官進爵,一舉壓下他,到時候我坐高台上,讓他給我行禮問好。”
“你啊。”於若世無語凝噎,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溫少安也哼哼笑起來,沒再說什麼損他的話。
三個人顯然關系不錯,於若世也悄悄捶打楚希明一番,楚希明善談,沒一會兒這事就掀篇了。
眼見楚希明除了傷口嚴重些,精神不錯,溫少安瞄了兩眼就揮揮袖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