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若世的聲音适時傳來:“公子的舅舅至今安眠于此地,薄墓雖不算很風光,但也稱得上是清靜安甯。”
唐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後於若世又操作幾下,轉而調來另一幅畫面。
依然是雪夜,瓢潑大雪總喜歡用它極緻的寒冷來奪得凡人的性命,似乎就連動物也不例外。
這次沒有墓,卻有一雙幼嫩的手在徒手刨地,坑挖好後,而後放入了什麼,之後就是填埋。
最後,沒有墓碑。被雙腳來來回回用力踩踏夯實的土地逐漸覆上一層雪花,之後便再也無痕。
唐落邊看邊細細回想,他腦海裡是有這些記憶的,但畫面所示似乎與他的記憶有些出入。
依然是於若世适時為他解惑:“公子雖為一章京,然功勳卓著,暨淮百姓常懷感念,有不少影視作品記錄傳播公子的相關經曆。畫面裡的人雖非公子本人,但卻是根據公子的真實經曆演繹,那隻名為綿犬的小狗,大抵是于一個寒冷的雪天因凍逝去,其後公子親自掩埋的吧。”
“原來是這樣。”唐落不再執着。
成功蒙混過關的於若世但笑不言,與唐落又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安慰的敞亮話,便迫不及待離開了房間。
於若世實在很不喜歡生死别離。
他也實在不很擅長應對這種經曆苦楚的人與事,即便他本身是個以開解病人心理問題為業的醫師。
卻不知,已經被迫忘記那些的唐落此刻卻是在想另外的事情。
“骁王失策,關沐被擒,三月談判,三月對戰。隕星攻城,勢不可擋,馮使探風,陸徊觀戰。”
這是唐落與府中灑掃侍從碰面得來的消息。信息量不可謂不大,唐落很努力才裝出平靜的樣子與那位侍從錯開身子,繼而相安無事地回到屋裡。
怪不得宋隕星能把主院這邊讓出來,數月不見身影,說是有事去了隋韶,卻實則是率軍攻城略地去了。
溫少安也消失了很多天,那天神色疲倦地出現在他面前,或許也是才剛剛回到豫北不久。
還有那個遇到什麼事都笑呵呵的楚希明,從前出入偏院次數最多的,數了宋隕星就是楚希明,這個人總是熱衷于從他口中問出點兒什麼來,還尤其是有關于唐銘二三十年前的陳年舊事,往往總叫他一個不滿二十歲的人答不上來。
然而楚希明也已經數月不曾出現過了。
原來是戰争的号角吹響了。
可是,他人在敵營,有什麼必要扯謊瞞着他呢?除非宋隕星确定豫北有望姚的奸細,并且,已經在着手調查中。
從情報上看,馮亦宏目前應該是正在查探口風,要是知道他被俘,那個重情重義又暴躁武斷的傻子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
唯一的好消息大抵就是慕光十四區至今仍安然無恙。
作壁上觀、漠然觀戰最好不過,慕光協調荀、唐氏各統區行動不能沒有憑仗,手裡的兵不能毫無顧忌地調動出去,因此很難再分出多餘的心神,所以對于江灼,唐落一直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守好慕光十四區即可。
但是,似乎陸徊已經在行動中。
局勢忽然就變得很亂,唐落心頭一團亂麻,他着急,想像從前那樣帶上面具,手持凰禮,從容指揮,一呼百應。
他從來都無往而不利。可垂眸卻隻見腳腕間的鎖鍊,頓時心涼如鐵。
不行,心不能亂,唐落告訴自己,想想辦法,無法從外部攻破防線,那麼就從内部粉碎敵人。
忽然間,他想到了洛霧。
還有那個大牢裡有過幾面之緣的自稱貴為俞襄世勳公爵的陸炳。
陸炳見到他的那一刻,知道他是暨淮随軍章京的那一刻,眼裡閃着奇異的光,像驚喜,像解脫,像……唐落記不太清了。
但是,他記得,陸炳說,陸炳不是陸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