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不追究凰禮去處的意思了,穆桓心下一松,正要長舒一口氣時,卻又聽關沐慢慢悠悠地補充道:“不過呢,即便在下對于穆城指揮使的人品深信不疑,可是諸如林伯爵、孟中将和孫少将等人的看法,在下可不敢保證他們也能如在下這般信任您。穆城指揮使,天色不早,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告辭了。”
不等穆桓再說什麼,來時匆匆的關沐去也匆匆,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
穆桓隻能眼看着關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知道,關沐已經在懷疑凰禮到底在不在他這裡了。
不僅如此,恐怕還有林山越、孟一川、孫平虎等一幫人都會想辦法從他這裡探虛實,而他一旦行錯一步,那必是萬劫不複。
這一切,都怪鄭語。
穆桓一想到他原本可以得到凰禮,卻偏偏被鄭語弄丢,他就忍不住心底的那股子殺意。
若不是他派人日夜監視鄭語,确确實實沒抓到什麼把柄,他甚至會想是不是鄭語暗地裡私吞了凰禮,然後來這裡耍他。
就算明知道鄭語不敢那麼做,穆桓還是忍不住埋怨他:“鄭幕佐啊,你說你,凰禮那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說丢就丢呢?”
“上将将如此重任交予你,甚至不惜用生命掩護你離開,你怎麼能辜負上将的信任,隻管自己逃生而棄凰禮于不顧呢?”
“你有沒有想過,凰禮若是被别人撿去了,那将會對暨淮造成多大的損失?”
“鄭幕佐啊,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隻是……隻是,你也太糊塗了些……唉——”
可是任由穆桓怎麼埋怨苛責,鄭語始終低垂着腦袋,不出聲,不反駁,一應怨言照單全收。
穆桓絮絮叨叨抱怨了會兒,見鄭語這般死木頭油鹽不進的模樣,頓時心梗,但他轉眼想了想,隻以為鄭語是人微言輕不敢反駁他,找回優越感的穆桓心情轉好,遂大手一揮将鄭語驅趕出去了。
趕走了鄭語,穆桓也不能閑着,他假借凰禮的名義給那幾位有兵權的将軍下了幾道軍令,然後又以他自己的城指揮使令着手調動望姚城的巡防、軍備等事宜,如今萬事俱備,就隻差向對方開炮了。
“那位是……哪位大人啊?怎麼我瞧着有些面生呢,不過,倒是長得好俊俏啊。”侍女甲一臉嬌羞與好奇。
侍女乙随着侍女甲的目光看過去,隻見那人寬肩窄腰,面容俊秀,身形颀長,像是誰家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郎,但一身軍裝又将那人襯得成熟穩重,那不是鄭語又是誰?
“這人你不知道吧?我之前出府采買時見過他,我聽到有人稱呼他‘鄭幕佐’,而且這位大人似乎還是上将極為重用的一個僚屬,上将府裡那樣出衆的鄭姓大人隻有鄭語大人,想來是他無疑了。不過……”侍女乙說到最後有些猶豫。
“不過什麼?你賣什麼關子,倒是快說呀。”侍女丙毫無所覺地催促着。
“不過……鄭大人目前的處境不太好了。”侍女乙一臉無奈,耐不過侍女甲和侍女丙的催促,隻好繼續道:“我聽咱這府裡的侍衛大哥說,前些日子那位極漂亮的唐落唐章京不幸被捕了,幾乎所有人都或死或被俘的情況下,唯獨鄭大人安全回來,這些時日許多人都在懷疑他。”
“據說,上将也不大信任鄭大人了,鄭大人沒有辦法,隻好轉而投靠到咱們府上,穆大人心善,這才讓他留在府裡繼續為國效力。”
“原來如此。”侍女甲一臉吃到大瓜的興奮表情,但她一想到這驚天犬瓜的指向者是鄭語,她就惋惜不已:“唉,怪不得鄭大人不複曾經得意光彩。這也太可惜了,鄭大人難道就不解釋什麼的嗎?”
侍女丙白了侍女甲一眼,而後長長地歎一口氣道:“這種事情哪是好解釋的呢?誰碰上也得認倒黴。”
幾個侍女聚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忙裡偷閑,竊竊私語,評頭論足。
鄭語是軍人,身體素質自不在活下,耳聰目明的,較常人警覺好幾倍。
幾個侍女的悄悄話措不及防地灌了他滿腦子,他聽得清清楚楚,她們說他是叛徒,話裡話外縱然有惋惜,卻全然沒有信任。
她們沒有惡意,但話語間卻完全沒有給足曾誓死保護她們的鄭語的尊重。
況且,有這樣想法的人不止她們,這望姚城裡的所有人,以及整個暨淮帝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會相信他。
到處都是指責聲,懷疑、猜忌、厭惡、抵觸、謾罵,曾同為戰袍,曾誓死守護國人,人人無辜,人人都化身惡鬼欲要将他撕咬至死。
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