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仁宮。
剪秋為宜修拆卸旗頭,宜修對着銅鏡整理發絲。鏡中人已經有了些華發,眼角也有了魚尾紋。
雖然前路未蔔,不過現在心态變化了,面上也輕松了許多,重活一世顯得更加氣定神閑了。
“娘娘,今日皇上的眼神真令人害怕,奴婢現在都有些心悸呢。皇上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假孕争寵是大忌,曆朝曆代皆是如此。皇上聖明,今日之情形,背後關竅有何難猜?隻是處理在這場交鋒中的敗者更省事而已。”
宜修招了招手,剪秋遞來一個銅盆為她淨手,主仆二人正想再複盤幾句今日之事,另一位宮女就步履匆匆地過來了,因為走得太急,她直接一個滑跪到了宜修跟前。
“皇後娘娘!殿外溫宜公主和她的奶娘候着呢,說是公主哭鬧不止,吵着要見皇後娘娘。”宮女伏在地上,兩邊都是宮裡的主子,得罪不起。
宜修有些疑惑。溫宜才五歲左右,和自己平時鮮有交集。但是已是深夜,為了不擾衆人清淨,“快去請。”
奶娘抱着溫宜公主進來了。由于抱着孩子,她半蹲着行禮,宜修搖了搖手表示免了。“已經是亥時,公主為何不在重華宮就寝?”
“深夜打擾,還請娘娘恕罪。公主思念母親,奴婢等怎麼安慰也無濟于事。實在别無他法……娘娘乃是國母,奴婢提議過來見皇後娘娘,公主這才沒再哭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宜修招呼幾個貼身宮女去隔壁廂房整理床鋪,“天色不早了,公主今晚就在景仁宮歇息吧。”
“皇額娘……”溫宜公主伸出雙臂,努力想去夠她,剪秋将溫宜從奶娘懷裡抱過來,遞到了宜修跟前。
宜修按住自己衣袖下有些顫抖的手腕,自從弘晖死後,她沒有再抱過小孩。多少午夜夢回那個雨夜,也隻是無盡的凄涼和悲苦。
最終她還是将公主接過,開始還有些生疏,後來肢體記憶喚起,她調整了抱溫宜的姿勢,哄了幾下,小孩子開心得笑了。笑着笑着,她壓低聲音說:
“皇額娘,我想娘親了。宮裡人都說她為國祈福,是造福百姓的事。可是我還是有點想她……”
“那你要快快長大,待你及笄有了公主府,住到宮外的時候就可以時常去看她了。”宜修同樣用氣音回答,刮了刮溫宜的鼻子,想了想還是告訴溫宜:“放心吧,有皇額娘在,你娘親不會受苦的。”
溫宜公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皇額娘身上有一陣果香,還有類似墨水的清香,很好聞。小孩的直覺很準,她覺得皇額娘不會傷害她。
皇後瞥了一眼剪秋,對方馬上心領神會将公主抱了回去。“時候不早了,公主,奴婢讓奶娘們帶着您在廂房入睡吧。”
小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睡意襲來,在奶娘抱住她去廂房的路上,已經在奶娘懷中睡着了。
這一幕像極了很多年前,玩累了的弘晖在剪秋姑姑的催促下去安睡,宜修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塌上看着他們。
當時隻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