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樓負責點菜,告訴我這家店的包子有多鮮美。
張海俠原本和煦的臉上沁出陰霾,他給張海樓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會意:“先吃飽了在說。”
“怎麼了?”我道。
張海俠壓低了聲音:“被跟蹤了。”我下意識想要轉頭,張海俠撫上我的臉,親昵的動作像是在摸我的耳垂,“别回頭,假裝沒有發現。”
我從牙齒裡擠出聲音:“肯定又是莫雲高那個老東西。”
張海樓摸摸我氣鼓鼓的臉,就笑:“怎麼什麼罪名都按人家身上。”
我們慢慢地吃着廈門當地的特色小吃,盡管食物簡單,卻勝過在張瑞樸莊園裡的千百倍,無論如何,還是自己家鄉的味道最好。
張海樓和張海俠一邊和我聊天,一邊已經将跟蹤者的位置全都鎖定了,他們不動聲色,卻還是驚訝于暗處的人竟然比預料的多了那麼多。
如果又是莫雲高,那他的勢力擴張得未免有點太可怕了。
自從海事衙門停止發饷,張海樓他們就收到了一封電報,表示廈門已經被粵系控制了,當時他們以為這個粵系,是廣州那邊的衙門。後來從我口中得知張家的真相,猜測這個粵系,估計也是海字輩的張家人。
和他們這些收養的海字輩不同,粵式那邊的海字張家是正兒八經的分支,與本家聯系最為緊密,按清朝位份,算皇親國戚了。
也許盯梢的,就是這群張家人。
吃完飯,我們又坐了一會兒,确定那些跟蹤者暫時沒有上前的打算,便起身攔下三輛黃包車。
“為什麼不坐汽車?”我問,總覺得鐵包肉的交通工具安全系數高一些,也更快。
張海樓笑着道:“汽車是私人的,我們當街攔車不成搶劫的了。”
我一時語噻,還以為那些在馬路上跑來跑去的汽車是出租車的性質。
張海俠有些不放心,小聲問我:“坐過黃包車嗎?”
我剛準備搖頭,突然想起以前在影視城旅遊的時候坐過景區的黃包車,隻不過拉車的是智能機器人:“坐過。”
張海俠半信半疑,總覺得200年後不該有這種東西了,他沒再細問,扶我坐了上去,然後對車夫道:“先生,我這小妹身子嬌弱,您拉穩些。”
我朝他看過去,沒忍住笑。
我坐在車夫後面的位置上,頂上有個遮陽的涼棚,我有些新奇的探出腦袋往後看,張海俠笑着朝我擺手,示意我回去坐好。
張海樓在前,張海俠在後,兩個人的黃包車把我夾在中間,偶爾張海樓也會回頭看我。
周圍的景色像極了我在影視城看到的場面,舊時的洋樓,穿着複古的行人,恍惚的瞬間,會有種自己置身某個大型片場的錯覺。
如果不是有人跟蹤,我想我會好好享受200年前的廈門風光。
一小時後,黃包車停在火車站附近,其實這時候,我還以為這幾個車夫會像電影情節裡一樣,是被暗處盯梢的人給收買了,會把我們拉到郊外,突然從腰間拿出一把槍逼我們下車,結果完全出乎我預料。
我一路都把槍按在手心裡,就等着反轉。
卻什麼都沒有,他們就隻是本分的打工人。
車夫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張海俠多付了一些辛苦費,他瞄了一眼人群,那些跟蹤者也來了,對方有着相當熟練的監視技巧,哪怕是張海俠,也要多觀察一會兒,才能大緻的判斷過往行人中,哪些才是蟄伏的危險。
對方沒有賄賂馬夫,又或者沒有找人假扮馬夫,說明他們并不清楚我們這三個此行的目的,來不及部署,但這些人在我們走出港口的第一時間就跟上來,就表示他們早就等着了。
我們淡定自如的去買火車票,從廈門到長沙,要一個月的時間,班次少得可憐,交通是我目前感到最棘手的麻煩,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仿佛遠在天邊。我們運氣不錯,火車會在五天後出發,錯過這一趟,要等20天,沒有第二選擇。
離開火車站,我們朝着人流稀少的地方走去,張海樓不斷地舔着嘴裡的刀片,一共12枚,夠弄死幾個不要命的跟蹤者了。
我們停在一處空曠的地方,旁邊是火車軌道,沒有多餘的人了。
張海樓和張海俠把我護在身後,我的手裡已經攥着槍,隻聽張海樓開口道:“朋友,跟了我們一路了,要是不想動手,就現身談談吧。”
話音剛落,就見十幾個中山裝和西裝打扮的青年朝我們慢慢走了過來,他們的長相普遍清秀,皮膚也白,臉上的表情,是那種深入到骨子裡的傲氣。
這樣的表情,我竟然有點熟悉。
是張家人!
我看向他們的手指,這些人的右手全都輕輕攥着拳,遮掩住了發丘指的長度,我一時間也不敢随便下定論。
張海樓道:“你們誰是老大?還是,随便跟你們中的誰談都行?”
這些人全部身姿挺拔,不苟言笑,大多數都是跟他們同齡的青年,張海樓直接上前,絲毫不懼人多,舌頭舔着刀片。
但他其實沒有太過自信,這群人全都不普通,看似輕松的姿态,卻無一絲破綻。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是張瑞樸強迫他幫自己調查瘟疫原因。那時候也是這樣,檔案管裡站了一屋子人,随便一個都讓他難以招架。
但他們這麼多人,卻沒有馬上采取暴力,說明有談判的餘地。
從他們之中走出一個高瘦的青年,面相出奇的柔和,臉上帶着一絲笑容,他揚揚手,示意其他人稍安勿躁。
“你就是頭兒?”張海樓道,他有些意外,經過張瑞樸那件事,在他印象中,要當老大至少得上點年紀,對方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完全沒有上位者的姿态。
青年開口道:“我叫張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