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驟然劃過天際,瞬間的光芒如同白晝降臨,樹枝的影子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獸,隔着窗投射進室内,壓向床上小小的身影。
又一道悶雷劃破天際,沈稚芽“哎呀”一聲,臉色慘白地撲向了陸谌懷裡,臉埋進他的胸膛,手緊緊的摟着他的腰。
陸谌沒設防,被沖撞的身形一晃,高擡着雙臂,不敢也不能伸出手去回抱,手足無措的站在那。
他沒有哄過人,不知道該怎麼哄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姑娘。
沈稚芽似乎吓哭了,他的胸口有極其明顯的潮熱,透過洗得略微起球的深藍色睡衣,傳到他發涼的身體上。
“芽芽,你還好嗎?”
沈稚芽晃着腦袋,不願意擡頭,臉埋得更深些:“我害怕。”
記憶裡的那個雷暴雨的天氣,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站在高高的樓頂,任由着雨水浸灌身體,閃電和雷鳴被他抛在身後,世界也随着那一躍,被抛棄了。
兩人就着别扭的姿勢,不知道站了多久,身體有種不切實的虛幻感,從心口一直蔓延至全身。
他怕驚擾她,甚至不敢用力的呼吸。
外頭的雨有節奏地敲擊着窗戶,好在令人心驚膽戰的閃電和震耳欲聾的打雷已停歇。
沈稚芽偏過頭望向窗外,隻有影綽綽的樹影在晃動着,蓦地松開纏着陸谌的手,飛也似的奔回床上,整個人埋進被子裡,團成了一個小小的包。
陸谌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動作。
他想她應該不怕了,他該回到自己的房間了,腳步往門口輕挪着,卻又聽見床上有悶悶的又可憐的聲音。
“哥哥,你能等我睡着了再走嗎?”
久久沒有聲音。
沈稚芽以為他已經走了,顫巍巍的從被子裡伸出手,喃喃着:“怎麼走了不告訴我。”
她揪緊被子,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想任何東西,聽到房門口飄來低低的回應,似乎蘊藏着很多的情緒。
“好,我陪着你。”
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
沈稚芽心情大好,把手縮回被子裡,頭探了出來,連人帶被的往床的另一側挪,随手拍了拍床沿:“那你睡這邊。”
陸谌耳朵忽地紅了一圈,不知道她是不是還不懂男女有别,但他不會越界。
見陸谌沒有沒有動靜,她稍稍坐起來,頭發因為在被子裡拉扯,毛聳聳的立着,在牆邊的衣櫃上落下巨大的影子,又是渾身一哆嗦。
那影子也跟着顫了又顫,她擡手晃了晃,發現那影子是自己,順手将頭發抓出兩個啾甩了甩,又叫陸谌來看。
陸谌拉過椅子坐下,看她和影子一來一回的玩,溫柔的看着。
“哥哥,你不害怕嗎?”
“還好吧。”
“我以前也不怕的,後來特别怕,總覺得會發生不好的事。”
“以後不管晴天雨天,發生的都會是好事情。”
“真的嗎?”
“嗯。”
沈稚芽揚着小臉,看向書桌邊的人,哪怕在房間并不亮,仍能看到少年如黑曜石一般的雙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莫名的,她沒那麼怕了,重新躺回去,和陸谌說話,問他今天有沒有想家,自己住會不會不習慣,但睡意來得極快,她連回答都沒聽到便睡了過去。
黑暗之中,她沒聽到的,他極輕的說:“我很開心,來到這裡。”
翌日早晨,手機上的鬧鈴響了一遍又一遍,沈稚芽頭埋在枕頭下,眼皮沉沉,醒不過來,不耐煩的翻身,将手機拂到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卧室的門被敲響,陶媽在門口叫她起床吃飯。沈稚芽腦袋暈乎乎的坐起來,思緒一點點回籠,急忙彎下身撈起手機,七點了,到了約定好的早飯時間。
沈稚芽從床上爬起來,急匆匆的跑進衛生間,快速洗臉刷牙,頭發亂蓬蓬的翹着,梳子壓不下去。
在衣帽間換好學校制服,從飾品盒裡抽出兩個蝴蝶結發夾和一把小皮筋,去書桌前拿書包時,注意到椅子整整齊齊的擺在原位,那上面早就沒了守着她入睡的人。
昨天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境,可窗台上被風肆虐過的落葉,窗上飛濺的污點,證明着昨晚的雷暴雨是真,少年的許諾是真。
沈稚芽嘴角上揚,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拎起書包,出房間時已經是七點十五分。
陶媽還等在門口,見她頭發亂蓬蓬的,去接她手上的皮筋:“我給你梳頭吧。”
“來不及了,我去學校讓笙笙給我梳。”
“也行。”
一樓的餐廳比往常熱鬧,沈正其許雲瓊和陸谌都在,他們沒有等她,沈正其甚至已經吃完飯,正在用pad看資料。
沈稚芽有點心虛,嘴甜的叫着爸媽早上好,哥哥早上好,在許雲瓊旁邊的位子坐下。沈正其放下pad,冷着一張臉:“你還有五分鐘的吃飯時間。”
“什麼?”
“你不知道今天七點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