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滴軟管冰涼的觸感,走廊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面前緊抱着自己的陸谌冰涼的聲音。
每一樣都令沈稚芽讨厭至極。
她疼得額頭冒出虛汗,不死心的又踢了陸谌幾腳,捂着肚子縮在椅子上,手背上的針差點被折起來。
陸谌眼疾手快攥住那隻手,将手扯直摁在了椅子上:“不想讓你的血流向袋子,最好消停一點。”
沈稚芽恐懼的看着透明的點滴袋子,想象着裡面血紅的樣子,渾身一凜,恨不得把自己點滴的那隻手抻成直闆。
身體又因為疼痛縮成一團,臉埋在膝間,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落在椅子上,毫無察覺因為動作上竄上去的短裙,近乎整個露出腿根,皮膚白得晃眼。
路過的男人忍不住看了一眼,還想看得更清楚,陸谌已經脫下身上的短袖襯衫,蓋在了她的身上。
襯衫是劇組定制的校服,上面印着劇本上的中學名字,他的碼數很大,兜住沈稚芽不成問題。
沈稚芽還在生氣他的冷言冷語,屈着手指想要彈掉襯衫,卻被他緊緊按住,她動彈不得,任憑自己被他的氣息包裹着。
他的襯衫上有淡淡的汗味兒,但更多的是濃郁的青蘋果香,是他一貫在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曾經她的身上也沾染過這種味道,像是動物伴侶間的标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現在呢?
沈稚芽哭累了,就着别扭的姿勢睡了過去,又被胳膊麻醒。
她抽出捂着肚子的那隻手,白皙的手臂上留着衣服前襟的壓痕,她呲着牙揉胳膊,發現那隻手背上已經沒了針頭,隻有一塊滲着小血點的醫用膠布。
陸谌仍是站在她跟前,跟個門神一樣,漆黑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猝不及防的對視,她仿佛從他的眼裡看到了滿到溢出的愛意。
沈稚芽不确定,再看一眼,他已然移開視線:“既然醒了就和我去醫生那開藥。”
有點可惜,她還沒有确認呢。不過想想也是,他對她怎麼會還有愛,大概更想把她掐死才對。
沈稚芽從椅子上下來,雙腿也麻了,一個踉跄沒有站穩,直接撞上了陸谌的胸膛,蓋在身上的校服掉在了地上。
陸谌把人扶好,皺着眉看她,臉色冷了幾分:“衣服裙子拉好。”
沈稚芽撫平蝴蝶結吊帶背心的褶皺,細細的肩帶拉回肩上,又把竄上去的裙子拉好:“你幹什麼一直沖我發脾氣!?”
“不招呼一聲就跑來陌生城市,給我受着。”
“是你把我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而且我給你發郵件了,你不是看到了?”
“我看不到呢?就準備穿着這套衣服,一直站在火車站那裡等?”
“這是穿衣自由,你懂什麼!”
陸谌顯然是不想理她,撿起地上的校服,随便拍拍搭在胳膊上,擡腿往醫生辦公室走,大有她不跟上就等着被抛棄的意思。
沈稚芽嘟囔了一句“煩人精”,一瘸一拐的跟上。
陸谌不知道什麼時候給她挂了号,給她看診的是一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女醫生。
女醫生詢問了她的症狀,又了解了一番,直皺眉:“你的生活習慣有很大的問題,我這邊建議是做胃鏡看看胃部情況。”
沈稚芽頭搖成撥浪鼓,求助的目光落在陸谌身上:“我不要。”
陸谌的手搭在椅子上,問醫生:“有保守點的治療方法嗎?”
“她這一次是空腹過久,胃酸對胃壁産生刺激,加上喝了大量冰水,導緻的急性胃炎,下一次可沒這麼容易好了。”
女醫生歎氣,在電腦上噼裡啪啦打字,一張藥單打了出來,遞給了一旁的陸谌。
“保守的養胃形式也是可以的,要按時吃飯,多吃蔬菜,忌生冷和刺激性食物,知道了嗎?”
聽說不用做胃鏡,沈稚芽的冷汗消了下去,她實在難以想象把胃鏡放進喉嚨裡的畫面。
她的嘴連小陸谌都包不住,更何況是别的東西。
從醫院出來,天已經擦黑,沈稚芽拎了一小塑料袋的藥,跟着陸谌到保姆車跟前,習慣性的站在後車門處,等着陸谌給她開車門。
陸谌拉開駕駛座的車門,站在那沒動:“我不是你司機,上前面來。”
沈稚芽“哦”了一聲,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開機後嗡嗡一陣響,是沈母許雲瓊和朋友們發來的微信消息。
她一一點開又退出,看眼身旁的陸谌。他視若無睹的提醒她系好安全帶,才發動車子離開。
沈稚芽看到他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機,伸手指了指:“把我的聯系方式從黑名單裡拉出來,不然我怎麼把醫藥費還給你。”
“不必,明天你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我不回去。”
陸谌側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看着路況:“不回去可以,别出現在我面前就好。”
“你…”沈稚芽滿肚子火,覺着眼前的陸谌完全是鐵石心腸,和以前任她予取予求的态度完全不一樣,幹脆架起胳膊:“我餓了。”
陸谌沒搭話,車子還是朝着拍攝地的方向開去,沈稚芽頭貼靠在車窗上,不打算再理他。
車子忽然停在半路上,陸谌解開安全帶,撈起手機下車,薄唇緊抿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