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許多情況下人力難勝天意,沒過幾年舍香還是去世了,她走得安安靜靜,隻有少數人以及甯女士知道這個消息。
——“舍香,我對這孩子的印象,是她眼睛挺漂亮的。”黎夏依稀記得,當年去吃飯的路上,有個沉穩、不太愛說話的女孩。她不像郭晚玉喜歡唧唧喳喳地介紹景點,隻是不緊不慢地走在她們面前,時不時會回頭确認她們有沒有跟上。
當時黎夏偶然有看見,她藏在稀碎的劉海下,有雙透徹得能映入大海廣闊的眼睛。
郭晚玉和舍香的近況掀起桌上七嘴八舌的熱議,雖然讨論也沒個結果,但李可和喬枝的任務總算完成了,她們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接下來,桌上就隻剩範家寶了。
李可打量了他一眼,相較翟雨歸回憶中範家寶給人暴躁、肥胖的印象,如今的他簡直可以說是瘦脫了相。明明是大夏天,他還穿着件純黑色的長袖衛衣,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
範家寶全程低着頭,眼神躲閃,鐘管家一叫他的名字,他就惶恐得全身發抖。
“喂,沒聽見别人叫你說話呢?聾了還是啞了!”
所有人應聲看去,隻見範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了起來,對着範家寶就是一頓輸出。
“我拜托,你已經十八歲了,不是還跟十年前一樣八歲,你是還想再被送去鄉下嗎?”
範家寶拼命搖頭,動作幅度大得整張桌子都在震。久久,大家才聽到他終于開口。
“鵝、鵝範……範嘎寶。”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發現他說話時會歪眼斜臉,不僅說不清話還會流口水。可範惠卻好像沒看到一樣高興地哈哈大笑,很久才扯着他的衣領,嫌棄地叫他閉嘴走開,自己坐上了他的位置。
“我們倆的情況我就一起講了。我叫範惠,沒什麼出息,就是個普通打工的。他叫範家寶,零六年一月十五号出生的,早就滿十八了,可惜他這個樣子,送了好多家打工都沒人要。”
範家寶站在餐桌邊,下巴幾乎要抵着胸口,但範惠對此完全視而不見,開口便揭起了他的老底。
範家雙親生下範惠時年紀已經偏大,範惠幾乎完全繼承了父親羸弱的身子骨,從小就時常生病,無論吃了多少補品都不見好。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七年之後,身體狀況已經算差的二人還是秉承着兒童玩鬧的心性,什麼後果都不考慮地隻為了“兒女雙全”,力排衆議生下了範家寶。
範家寶出生時看着還算健康,可沒過幾年就出了問題,他反應天生就比同齡孩子遲鈍,到了三四歲還沒學會叫媽媽,還從小就喜歡砸東西咬人。
到了後來,年紀上來的範家雙親幹脆當起了甩手掌櫃,把範家寶甩給了範惠。這些年範惠也是吃了不少苦頭,才勉強把他教育得像了個“人樣”。
“至于方法嘛……我就不說了,總歸不建議學。”範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說起了别的事。
範家寶智力隻有50多,生活基本可以自理,但再難一些的課程就跟不上了。勉強混了個初中畢業證後,範家寶連當地最差的高中都上不了,隻能待在家每天無所事事。
範惠當時剛工作,忙得抽不開身沒空管他,便讓雙親看好他别出什麼亂子。可即便就是這樣的訴求,也并未能如願——
“……最開始是倆老東西的存款被輸光了,呵還真是好笑,他們居然還想着瞞我。到了後面就是網貸,拉了他和倆老東西的征信,加起來差不多60個,當然這還隻是六月的。老實說,他們會怎麼死我一點都不在意,但問題是他們現在已經影響到了我!”
催收的短信電話順藤摸瓜轟炸了範惠,她每天都被煩得受不了,可就算自己要重新開始逃離這一切,也總得有筆初始資金。就在這種情況下,範惠收到了甯女士的邀請,雪中送炭的好事情,她沒有任何猶豫就帶着範家寶來了。
“至于甯方瑩,我們是同班同學,當時我是班長,她是學委,接觸得多很正常吧?”範惠扁着嘴聳了下肩,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
話說到這個階段,所有人都已經基本表明了自己的狀況,隻是光憑各自的說辭,除了讓别人多了解一步,也并不能直接證明什麼東西。
“喂,那個鐘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姜姗雪突然站了起來,桌上大部分人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獬豸咬着的銅鐘顔色已經從古銅變得紅黑,與此同時表盤上的線香已經燃燒大半。
“我想說不是我的錯覺吧,它的眼神是不是變了?”梁汝在大家都還有些驚恐時再開一槍,于是表盤之外,獬豸愈發嚴肅的表情讓所有人愈發不安。
“所以現在聊完也沒人自首,出又出不去,到底要怎麼辦啊!你們幾個好像挺懂這些東西的吧,倒是想想辦法啊。”姜姗雪的視線在鐘管家和李可與喬枝身上來回瞪,她迫切需要一個準确的回答。
“呃……”心裡的确有所答案的喬枝被瞪得有些心虛,終于舉起了手。
“其實我覺得大家心裡應該都有些想法,我可以結合獬豸的特性,說一下可能會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