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蘿于是盡心盡力做了幾日好學生。
這幾日她檢測記錄藥性,裴雲庭無事就在旁為她殷勤研墨,鋪紙。
很是默契。
古有“紅袖添香”,他調侃自己這叫做“紫袖添香”。拿起筆欲寫時,裴蘿微怔了片刻,餘光看看身旁的人,又給放下了。
這個字還是不能寫,得再等等,等到有一日她可以光明正大寫他的字迹。
裴雲庭左手托着右手垂下的袖子,以免沾到墨汁,用心磨着墨,隻當不知道裴蘿正托着腦袋瓜看他。
“不想寫了?”
她搖搖頭,也不說話,思索着該如何要把自己重生而來這件事告訴他才能不吓到人。
“跟我來。”裴雲庭放下墨條,“給你個小驚喜,提提神。”
裴蘿眼睛立時發光,乖乖地跟着他走出書房,眼前一片黃色的梧桐葉翩然而至,裴雲庭牽着裴蘿的手,小心地繞過這片樹葉,往偏院走。
前世裡齊王府内的具體布置裴蘿自是清楚,今生過來是成婚之後,發現與之前相比,縱是四年未見,并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居住的院落叫做靜園,甯靜的靜。
成親時的新房是裴雲庭原本的卧室,如今是兩人共同的卧房,又特意命人給她布置了新的書房,藥房,都設在靜園。
如果說不同,倒還是真有一處,那便是她前世曾經待過的地方,雪閣。
畢竟是舊時住所,意義深重,裴蘿去看過一次,那裡是空的,沒有主人,但是雪閣裡地面和房屋都收拾的很幹淨,就像是有人曾經在此待過,隻不過去了遠方,某一日會回來。
立在院外時看着眼前整齊的青瓦屋檐,裴蘿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竟有了這個想法,她甚至覺得,這個地方,她作為當家主母,也不能進去。
裴雲庭今日帶她去的卻正是雪閣。
再次來到院外,眼前是通往雪閣的海棠花門洞,灰色的牆上刻着“雪閣”的名字,裴蘿認得,是裴雲庭的字迹。
“這裡……能進嗎?”她頓住腳步,猶豫道。
“自然。”裴雲庭仍是牽着她的手,邊走邊道,“整個王府都是你的,這裡自然也是,想進就随時進。”
走過院落間的門洞,裴蘿眼前驟然一亮,呼吸停了一瞬。
滿院的紅山茶樹,高大蓬勃,覆蓋了有多半個院子,此時已到了花季,正開的熱烈而燦爛,枝頭的紅花如一朵朵火焰,在這即将到來的深秋,肆意盛放。
一院鮮活生動的紅,裴蘿控制不了情緒,潸然淚下。
她抽了抽鼻子:“什麼時候做的?你怎麼都不告訴我?”
“告訴你那還叫什麼驚喜?”裴雲庭望向漫天花海,“這個時節往後,菊花孤寒,梅花未開也實在沒什麼看花的意趣,正巧有人大批售賣紅茶樹,本着為民做好事的原則就全買了回來,此處空置也是空置,幹脆種在這裡,夫人喜歡便再好不過,心情不好的時候過來看看花,這個品種可以一直開到來年春天。”
裴蘿轉身抱住他,臉蹭在他胸前:“我喜歡,我最喜歡紅茶花了,特别漂亮,謝謝夫君。”
“有沒有好些?”裴雲庭回抱她,“現在可以回去寫字了嗎?”
她微紅的眼角處還挂着半顆眼淚,笑着點頭:“你喜歡什麼,作為禮尚往來,我可以給你回禮。”
他低下頭,專注看她,對她輕聲道:“我喜歡你開心的樣子,回禮還算滿意。”
裴蘿看到他眼裡的自己,兩個人都小小的,眼睛卻很明亮,煞是可愛。她道:“那不行,我想好了給你的回禮,隻不過要過上幾日。”
裴雲庭欣然應允。
有風過來,吹起滿院綠葉紅花,香氣飄散,如置身于夢境,裴蘿靜靜立在花中,有一種夢與現實交織的錯覺。
前世與今生不斷閃現,最終那些過去徐徐消散,都變成了眼前靡麗的大紅花,花瓣層層疊疊,鋪天蓋地而來。
前世已逝,今生是最好的今生。
而她原來是歸人。
住了幾日後顧安平和蘇櫻就要離開,回靈醫谷之前打算先去趟沂州,看望在那裡開醫館的三師兄。
臨走之前裴雲庭在中廳設宴踐行。
圓月當空,庭院裡下人來來回回,至月亮偏西才散場。
蘇櫻和阿狸攙着顧安平回屋休息,裴蘿和裴雲庭在桌前。桌上的盤盞被下人撤去收拾,瑤嬸命小丫鬟送來兩碗醒酒湯。
“顧神醫那邊也已經送去了,王爺和王妃放心。”瑤嬸說道,“快喝了吧,省的一會兒再頭疼。”
裴蘿不飲酒,裴雲庭端起碗慢慢喝。酒喝的不多,圖個清醒。
裴蘿手指輕敲幹淨光滑的花梨桌面,看着他喉結上下滑動,臉有些發燙。安靜看他喝完,她才開口:“很晚了,回屋吧!”
裴雲庭站起來,面色正常,身形卻微晃了下,裴蘿忙上前扶住,他放松戒備,靠在她肩頭,臉在她脖頸處蹭了蹭,熱乎乎的。
“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