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嘴叨着小包,把包裡的東西整個倒出來,一把不足二寸的解剖小刀,刀片鋒利,半藏在一衆藥包之間。
割開手上的繩索,裴蘿活動了幾下劃破的雙手,灑藥止住血,迅速解放雙腿從床上下來,幾下把剩下所有的藥都塞回包裡,留下一包見血封喉,走到門邊打開屋門。
院裡草有半膝高,十分破敗,其間踩出兩條路。
迎面而來兩個守門人,吃了一臉毒粉,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倒下了。
裴蘿摸到後院,一路沒見人,倒是有幾匹馬,解了馬繩跨上馬離開,走到門口,有人舉着大刀圍上來,正是捆她的人,臉上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抓住她!”
裴蘿自诩不是個壞人,卻也不會對傷害過自己的人手下留情,況且這些人是異國刺客,目标是裴雲庭,她絕對不允許。
離開時身後已躺倒一片屍體。裴蘿扭頭看了一眼,策馬離開。很早之前她手上就染了血,也不在乎再多。
騎着馬跨過戈壁灘,往未名縣方向去,天邊一輪日透着隐隐的血色,看的人心裡不舒服。
那裡據說就是戰場,橫屍無數血流漂橹的地方,裴雲庭和他的部下們在那裡拼過命,留下滿身傷。
所有人拼盡全力保護的土地,就在她腳下,眼看即将再次動蕩。
裴蘿沒忘記縣城裡還有不知處于何處的他國細作,随時威脅着未名縣所有人的安危。
走到城門口,迎面碰上曲木。他騎馬而來,沒有穿衙門制服,着一身便衣,裴蘿驅馬上前,到他跟前停下。
鼻尖處忽地劃過一絲微不可聞的氣味,是腳踩出的苦澀青草汁液,不久前剛聞到過,她腳上就有。
裴蘿看向眼前人,微微彎起眼睛。
“雲大夫,你……”曲木面露驚訝,“沒事吧?”
“我已經殺了所有綁匪,要抓我嗎?”裴蘿伸出雙手,手上有幾道割破的刀口,皮肉還翻卷着,“放心,我不會反抗。”
短暫的死寂後,曲木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理由正當,回去禀告大人後再議!”
“走吧!”
裴蘿現在要趕緊去告訴裴雲庭這事,好讓他部署,回到城内卻沒有見到他。
“聽說邊關戰事告急,齊王殿下已于今早出發去往龍門關,現在時刻應當已經到了。”曲木對她說,“那邊有路将軍在,放心吧,不會有事。”
“齊王殿下臨走前把雪魄留在衙門裡,一會兒你就可以見它。他還交代,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你。”
“你們看起來很熟……”
“他認識我的一個朋友,姑且能算是故交。”裴蘿簡短道來。
“所以是要打仗了?”望着蔓延而去的長長街道,她幽幽歎了口氣,吐出一句,“要死很多人了。”
身旁靜默許久。
此時是酉時初,日頭偏西,街上人不多,隻有少數的路人來去,少了平日裡的喧嚣,居然顯得有些空曠。
“雲大夫宅心仁厚,不若走吧,離開這裡。”
裴蘿搖頭:“我不會走。”她轉向曲木,“你也會去戰場嗎?”
曲木道:“或許。”
裴蘿胸腔裡有一口氣梗住,很想問問他,到時候會幫誰?
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接回雪魄,回到鋪子裡關了門,裴蘿坐在屋裡發了一會兒愣,腳邊白絨絨的一個小團子,小肚子吃的圓滾滾的,精神頭很足,到處跑來跑去。
她想馬上出發去龍門關,心裡的焦灼如火焰一般,越燒越旺,但她清楚自己不能。他既然要她做他的妻子,他在前方騰不開手,她絕對不能就這麼甩手離開。
把雪魄送回後院狗窩裡安置好,裴蘿出門,去驿亭送了封快信。随後沿着河流,往衙門口信步走去。街上還是安甯的樣子,絲毫不見戰事來臨時的慌張。
“……聽說了吧!”
“有将軍跟王爺鎮守,不用你操心,該吃吃,該喝喝!”
“也是……”
暮色降臨,各家各戶開始亮燈,飯菜的香味飄出,不知來自于哪家哪戶,交織在一起,誰家炖了雞,又是誰家小青椒炒了肉,肉很香,青椒有點辣,裴蘿抹了下眼角。
前方曲木朝她走過來,如往常一樣帶着笑意。
“雲大夫想去哪兒?”
“随便走走。”裴蘿說。
曲木到冰粉攤子前買了兩份冰粉,冰粉晶瑩剔透,最下層以碎冰打底,上層點綴着各種幹果,混合着流動的蜂蜜糖漿,散發出一股甜絲絲的氣味。
“我請客。”
兩人坐下來,裴蘿低頭把碗裡的冰粉攪散成小塊,拿起勺子吃了一勺,冰涼清甜直沁入心脾,卻總覺得不是滋味。
人群驟然喧鬧起來,前方天空黑煙大冒,正是縣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