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你師兄說,齊王殿下是從宮裡把你救出來的,大老遠跟着你跑到這裡,每日又幫你這幫你那,我們可都看在眼裡,他到底是何心思,小六就看不出來?”
裴蘿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這些事,隻道:“我知道,他……”後面的部分換了個說法,“說會回來。”
如此,到底如何已經十分清晰。
“你們并未……吧?”蘇櫻低聲,呢喃了幾個字。畢竟朝夕相對,又彼此有意的,萬一……
哪怕面對師母,這種事也是難以說出口,裴蘿一張臉立時紅透了,連連搖頭:“沒有,當然沒有,什麼都沒有!”
蘇櫻瞅她害羞地都快成了個紅桃,道:“師母是怕你受傷。”
“我們這些人,跟他們是不一樣的,師母怕你不了解他,一時沖動,将來會後悔。”
裴蘿冷靜下來。她道:“師母,其實我希望,他這次走了,别再回來。”
蘇櫻微訝:“小六不喜歡他?”
裴蘿說:“是。”
院中人也在月下聊天,酒過三巡,說着說着,話題自然而然落在裴蘿身上。
顧安平品了杯中酒,啧啧幾聲,道:“這青酒是芹川的特産,出了芹川地界可就不是這個味兒了,由此看來,人啊,還是要呆在熟悉的山水裡,方得長久。”
裴雲庭聽出話中之意:“老師是想說裴蘿吧,煩請提點。”
顧安平長長地“嗯”了一聲,歎氣一般,又道:“三年前,我第一次見小六,才那麼小一點,那眼睛啊,那麼的亮,我就知道,這丫頭最适合這裡,果然,三年多來她在這山水裡養着,王爺看看,老頭我養的好吧!”
裴雲庭但笑不語。
“你跟小六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顧安平說,“她在京城裡發生了什麼事,究其根源是因為什麼?齊王殿下應當清楚,你出身王族,你以為你跟皇帝又有什麼不一樣?”
南鶴表情微變,裴雲庭卻未生氣。
他道:“自然不一樣。”又道,“我一生隻會有一人。”
這是他曾對南鶴說過的話。
“可她不喜歡你,老頭看得出來,我養的人什麼心思我能不清楚?”
裴雲庭笑容僵硬,挂在臉上收也收不回去,黯然之色明顯,南鶴眼尖,忙舉杯道:“來來來,感謝王爺一直以來對小六的用心,實在難得!”
顧安平換上笑容碰杯,裴雲庭隻覺杯中酒苦澀無比。
他豈是不知?心知肚明,原以為此事可以就這麼過去,她會慢慢看到他,卻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境下被揭開,而他無法反駁。
“她沒有父母,我與她師母便等同于長輩,會為她做主安排将來的婚事,她既無此意,我們便絕不會同意,王爺也還是不要在糾纏了,到此為止吧。”顧安平慢慢悠悠嘬了一口,“既然走了,就别再讓她看見,也是為了她好。”
顧安平為裴蘿着想,切斷了他返程的可能,也斷了與她的一絲可能。
裴雲庭沉默着喝酒,再沒說什麼。
月亮偏西,蘇櫻扶着顧安平先走了,南鶴留在最後。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裴雲庭道:“今日老師所說,皆不過是為了阿蘿,老師素來心直口快,不喜遮掩,王爺還請見諒冒犯之處。”
頓了頓又想說些什麼,裴蘿從廚房門口走過來。
南鶴改口:“明日,我會去送王爺。”
裴雲庭道了句“有勞”,已經轉了臉去看裴蘿,南鶴從容退出。
裴蘿坐到桌邊,倒了一杯酒壺裡的酒,眉頭微皺,一口飲盡,微辣的酒液滑過喉嚨,嗆地咳嗽起來。
手中酒杯被拿走,裴雲庭不許她再喝,裴蘿本就不會喝酒,眼角挂着片斑駁淚花,不再勉強。
裴雲庭自斟自飲,裴蘿奪不過酒杯,拿起筷子一顆一顆吃盤子裡剩下的花生。
都不說話,頭頂一輪本該下去的月卻越來越亮,灑了滿院月光。
“阿蘿。”
“王爺此去,一路順風。”她道。
“好。”所有的話隻化成了一個字。
酒意上湧,裴雲庭眼前開始花,裴蘿的臉模糊不清,他起身晃晃悠悠想回去。
“哎!”
一雙手趕忙扶住他,裴雲庭艱難看清,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慶林。
他推開慶林,腳步踉跄地往前,眼看臉要撞到一朵毒花上,又是一雙手伸過來拉住他,帶着熟悉的氣息,還有一絲淺淡的酒氣。
裴雲庭心裡一跳,回過頭,果然看到了裴蘿,不再掙紮。
裴蘿半扛着他的肩,因為他順從,扶着一個身形比她高大太多的人,竟變得容易了許多。她對慶林道:“我來吧,去打盆水。”扶着裴雲庭進屋躺下,阿狸緊張地在後面跟着,一路跟進房。
“姐,我來吧!”
裴蘿點頭,剛想走,床上的人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