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本藥材采買的賬本。
拓火君道:“上頭記的上品人參,實際買的,最好也隻在下品。這是得布政使庇護的本省十大醫館之一的,其中一個賬本。”
賬本是不會隻有一本的,他取來的目的,隻是留她深查。
孟淮妴知其用意,卻是把賬本一合,往火盆裡一扔。
拓火君有些驚訝,沉默地看着賬本被火焰吞噬後,他歎氣:“郡主,你當真不管?”
孟淮妴猛地起身,笑容耐人尋味:“賬本燒了,你也不想着搶救。看來,也不是多麼嫉惡如仇嘛!”
拓火君雙目微張:“郡主……”
孟淮妴理理衣裳,擡步往門外走,大手一揮,霸道又潇灑。
“走,随我去拔根。”
左參政鳳某,貪污受賄五百萬合;其子鳳潇潇撞死百姓四人,并殺害一死者家屬兩人,又與友人欺壓百姓,霸占男女,使五人傷亡,十人受辱;其孫子女欺辱同窗……
貪污受賄累計超二十萬合者,杖二十,革職。超一百萬合者,杖三十,革職,徒刑十年。超一千萬合者,斬首示衆,且要剝皮實草。
在百姓的見證下,左參政貪污受賄依律定罪,将杖三十,革職,徒刑十年。但提刑按察使司無權執行,需奏聞皇帝判處。
為官者若聽任家眷橫行不法,将扣俸祿或杖十,其家人罪大者按法律論處。鳳某不僅犯此罪,還有包庇之罪,杖加十,流放挖礦一生。
鳳潇潇及其友人,判處淩遲。這也需要奏聞皇帝判處。
鳳某孫子女,念年齡尚幼,認罪态度良好,處百日拘留管教,杖十。
這是布政使給的結果。
但事實上,鳳某累計貪污受賄是過了一千萬合的,實該斬首示衆剝皮實草。也即是說,這個結果,仍有布政使的包庇。
可既然舍棄了,為何不舍棄得徹底一點呢?顯然有問題。
看到突然出現府前的孟淮妴,布政使一愣,行了淺揖道:“聽聞郡主大人今日離開,下官正要去送……”
說着話,他視線挪到兩邊,疑道,“這是?”
孟淮妴笑得純良:“這是聖上為了調查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特設的正二品巡撫及巡按禦史。”
布政使心中一突,面色立時灰了,“你……”
“原來,你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欸,布政使用錯地方了,你與副布政使每年收受十大醫館的不義之财,那才真叫一個暗度陳倉!”
此話一出,布政使就想逃。
可出府一看,滿府被都指揮使司的人圍了。
他厲聲道:“你,你是如何查到的!你什麼時候勾結的都指揮使!”
“布政使怎麼總是說錯話呢?這叫勾結嗎?”孟淮妴笑得更加純良,“不過是都指揮使一身正氣,不像是按察使,與你同流合污罷了!”
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和按察副使,與布政使有些迂回的姻親關系,二司互有包庇相衛之舉。
至于查到,孟淮妴不用查到什麼,皇帝派來了巡撫,還有都指揮使司協助,可見清除毒瘤的決心,具體事項,由他們查辦即可。
時間回到初六,那時孟淮妴是想來個化敵為友的,但布政使和副布政使答應的太痛快,也太齊心了,這令她心中起疑,讓樓人把本省内近三個月的廢本呈上,以了解當地民情。
各個負責探聽消息的樓人——無論他們是否知道自己是在為重刹樓辦事,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每日都需要記錄聽記,而後上交。
由上頭的人整理潤色,每月又有彙總,最終交到孟淮妴手上的,皆是她這個樓主近期定下的方向上的重要信息;另外送來的還會有她要求之外的消息,被定性為尋常消息。
而廢本,就是底下人的聽記原本。
在這些瑣碎的記錄之中,她發現一大醫館,醫死病人的概率過高。
在調查沒有喜好殺人的醫者後,首先要考慮的,是藥品造假。
樓人其實也早有調查到一些醫館藥品以次充好的事件,但這存在一種普遍性,重刹樓又不是官僚集團,無意插手這些事。
但既然被她遇上了,這種普遍性就應該被打壓扼除。
她讓人深入調查幾大醫館,若是他們做得非常過分,這也是承宣布政使司的失職,可以此把布政使拉下來。
誰知這一查,竟發現布政使隐藏得這麼深。
有樓人遇上了一名失志青年。
青年被百姓唾罵,郁郁寡歡。
交流之後,得知他給病人治療時,判斷錯誤,導緻病人當場死亡。
他喃喃着:“怎麼會錯呢……怎麼會錯呢……”
他十分肯定自己是正确的,但同侪的目光和百姓的唾罵,又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
本時代醫療水平高超,醫者也受尊敬。
堯國内除了背靠官府成立起的大型醫館之外,還有大型的私人開設的醫館,此外還有大大小小的民間的坐堂名醫,以及走街串巷的遊醫和混迹江湖為棄籍的怪醫,基本上做到讓本國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請到醫者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