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孟淮妴覺得她有些孤注一擲的極端,但她蓋頭落下,這是終止交流,也就作罷,轉身離開。
時已至十五時,賓客嬉鬧玩耍已是盡興,大家歡歡喜喜把嫁者應若音送上花轎。喬時遷則接人往自個府中去。
娶者家亦是大擺宴席,宴請親朋,此時嫁者不必宴客,拜堂後在洞房等待即可。
四皇子大婚,賓客更多了,所有皇子女及一些官員甚至家眷,都前來道賀。孟淮妴和孟淮清亦一同前往。
方才回府時,已讓沈醉診過,沒有中毒,孟淮妴放下心來,觀禮時注意着往來賓客,以防有其它招數——應若音是真有些反常。
然而,直到送入洞房,都無事發生。孟淮妴有些無奈,看來自己隻是疑心病作祟。
待到喬時遷過來挨桌敬酒時,喬鐘纖竟一臉喜悅地過來,親自提壺給她斟滿了酒。
此時祝詞謝詞已經說完,喬時遷舉着杯,已到了該孟淮妴回敬之際,若遲疑久了,會引人懷疑是不想祝福新人了,她隻能舉起酒杯。
喬時遷也注意到喬鐘纖倒酒的動作,心知孟淮妴不想喝,就突然把自己的酒杯放下,又把孟淮妴的酒杯奪過,随意地扔在桌上,讓酒水倒了下去。
還不待旁人疑問,他吩咐小厮道:“這可是一路‘護衛’我與家妻愛情的人,也可算是媒人了,這一杯酒怎能表達我的感激之情?來人,上兩壇酒來!”
衆人從未見過他這般粗犷的模樣,隻道他是終娶所愛心中激動歡喜,又是一番調侃。
待兩壇酒到了,因是黛禾親自取來的,孟淮妴也就放下心,直接提起——雖是壇裝,卻是小壇。
二人提壇相碰,喬時遷隻深深看她一眼,道了句“多謝”後,直接仰頭灌酒。
任酒水澆灑一臉,濕了婚服,這大約是他這一生最豪放的一次,有清澈的酒水從他眼角滑落。
招惹了我,卻又不愛我。
這縷憂傷的情緒沒有被人捕捉到,一切個人情緒都淹沒在喜悅的掌聲之中。
孟淮妴也在仰頭倒酒,衆目睽睽下,也是喝下了小半壇,以彰顯真心祝福之意。
喬鐘纖隻能挂着笑,默默把手中酒壺傾倒,以免有他人誤飲。
此招算是拆解了,孟淮妴輕輕掃了眼那被傾倒的酒壺,罷了,還是勿擾他人婚禮。
喬時遷一壇酒下肚,面上泛紅,那雙桃花眼也泛着水光,已是醉了,他又踉跄與人喝了些酒,突然有小厮上前,附耳說了些什麼。
他身子一頓,轉而晃晃悠悠地,就那麼醉倒了。
有人取笑他酒量差,四皇子府的管家忙出面道:“我家殿下不勝酒力,需去休息片刻,還請諸位見諒。”
到底是皇子,雖來的亦是權貴,卻也無人刁難,隻哈哈笑應。
孟淮妴卻是看出,喬時遷尚有理智,是在聽到小厮之語後,才佯裝醉倒的。她起身往外走了走,對黛禾道:“去看看,可是應若音出了事。”
黛禾領命而去,她掃視一圈,竟瞧見孟淮清占了自己的座,和筇崖公主聊上了。她假意頭疼揉着額角盯了會兒,見二人神色并不親近,應是相識不久,也就移開目光。
又見六皇子喬時星擺脫幾個敬酒的人,獨自在一旁醒酒。她便順勢走過去,讨了碗醒酒湯,低聲問道:“将要四個月了,你怎的還不出手?”
這問的突兀,喬時星片刻後才想到,“将要四個月”指的是自三皇子府滿門被滅至今的時間。
孟淮妴有些懷疑他的能力了,這些年一直沒有出手對付喬時濟也就罷了,三皇子府滅門後,能用之人大大縮減,那麼好的機會,他竟也不出手。
虧她還對拓火君誇下海口,說要等他們自相殘殺,這不是……丢面了嘛!
醒酒湯已經端來,孟淮妴接過,也不喝,就那麼在手中搖晃,要把它晃涼似的,然而力氣太大,湯水逐漸被搖灑了出去。
喬時星視線放在那碗湯上,良久才道:“你晃多少次,才能把它灑完?不如一口飲下。”
“哦?”孟淮妴挑眉,晃碗的手停下,凝視手中的碗,裡頭還有小半的湯,她有些遺憾地把碗遞到喬時星面前,“我酒已醒,便贈與六皇子。”
喬時星默然,緩緩松開背着的手,接過那碗,仰頭飲下,眼卻一直盯着孟淮妴,飲罷攤開拿碗的手臂,道:“多謝郡主,剛好一口。”
一身黛色雲雁細錦對襟衫的皇子殿下,手上舉着個碗,本該不搭,可此刻瞧着,那碗卻像是代表強權的印,拿它的人氣貫長虹。
單從表面上看,是個較為合适的儲君人選。
借湯喻事,心照不宣。
默然片刻,孟淮妴道:“有人身體恢複大半,恐怕又要作惡。”
這指的是蔣林,當年土匪案的背後主謀之一,喬時星不對三皇子出手,也該對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