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本是定在四月十五的,但二皇子和十五皇子的死,導緻延後到今日。
對于亡者,父或母亡,子女需要守孝百日,若父母一同亡,父母兩喪合計兩百日。這百天要整天穿着喪服,不能吃肉,不能同房。
夫或妻死,則是守喪三月。
兄弟姐妹死,倒不講究這些,但通常而言,三個月後才能講親。若接連死亡,時間不累計,以最後一個死亡的時間開始算三個月。
天蒙蒙亮時,應若音已經坐在梳妝台前,她看着玻璃鏡前的自己,褂袍更顯得端莊穩重,但這一身炎紅幾乎填滿了整面鏡子,猶如她的心髒一般火熱。
是她特意選的顔色,喬時遷最愛的顔色。
她摸着婚服上的缺羽鳳紋,愛不釋手,一雙眼睛盯着丫鬟們的動作,生怕婚服被不小心碰壞了。
這是喬時遷親手給她繡的第一件衣裳,她自得萬分珍惜。
——各國婚服,除國色外,款式和顔色全憑個人喜好,但卻另有一種傳統。
這種傳統,隻在可稱為“夫妻”的主外者與主内者之間,即一夫一妻制和一夫一妻多妾制都要遵守,但與妾室無關:除帝後外,夫妻之間需要親手給對方繡婚服。
與妾室之間是萬萬不可親手給對方繡婚服的,若給妾室繡了,将判流放。
婚姻,最初被人們認為,是神聖愛情追求的第一步。而親手給對方繡婚服是一種彰顯愛意的儀式。
這種傳統大約是在五千多年前就開始流行的,古人認為,愛意需要有一種具象的東西來體現出來,雙方知道才能使家庭更和睦。
因此,繡婚服還有講究,不在家中繡,須得在一個公共場合繡,比如繡樓或茶樓酒肆。如此,外人才能看到,才能知曉當真是親手所繡。
五千多年前,随着這種儀式的流行,還有了專門供人繡婚服的繡樓。
這種繡樓不是設計婚服樣式的,而是因着不可能人人都會刺繡,到了成婚要繡婚服的時候,需要請繡工指導。這種繡樓不僅提供指導人的繡工,高樓的每一層還都是大窗戶或幹脆透明玻璃窗,以讓外人瞧見。
另外,不僅是專司此事繡樓的繡工,任何地方的繡工,都是可以請來指導的。
其實,這種繡樓的出現,是由于人類的攀比之心和取巧之心。
在最初,婚服隻要被外人知道是親手繡的即可,可随着儀式的流傳,有人發現有的人明明平日繡工不錯,婚服卻差了些水平;還有的人繡出的婚服奇醜無比,成了賓客恥笑的對象。
于是,最終婚服的成品精細程度,便代表了繡者的用心程度。手藝再差,也至少要在繡工的指導下,成品合格才行——這亦是一種用心的彰顯,人們認為,隻要用心,再笨的手也能在繡工指導下繡出合格的婚服。
這一傳統随着發展已成制度,隻有帝後之間因為要忙于全國政務可以不履行。其它所有人,如王侯貴族若是不繡,也是要被人恥笑婚姻是政治聯姻,毫無感情可言的。而這種與最親密的人之間都沒有感情的人,又如何能有愛民為民之心?
即便是正室亡迎繼室,也要互繡婚服的。
應若音摸着婚服,忽又有些傷感地想到,這恐怕是今生能得到的,他唯一一件親手繡的衣裳。
但所有複雜的情緒,在見到一身寶藍色婚服來迎親的喬時遷時,都化作了喜悅。
這是孟淮妴喜歡的顔色,她知道,但那又如何呢?那婚服上的缺角龍紋,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的;眼前這俊美惑人的男人,是屬于她的。
婚禮流程第一步:娶者一早出門迎親,午時之前趕到嫁者家。嫁者家中會大擺送親宴席,宴請自家的親朋,新人則一起出來對拜後宴客。
應若音一步步向喬時遷走去,薄紗蓋頭下的目光極為堅定:時遷,從此往後,你将屬于我!
孟淮妴對外是應若音的“密友”,需要出席應家的送親宴席。
她瞅着同席的十二皇女喬鐘纖,面露疑惑。
身邊的碎星知她是疑惑喬鐘纖為何出現在應家的宴席上,矮身附耳解釋道:“郡主,應太保曾在大本堂教過十二皇女,是其老師。”
孟淮妴恍然,大本堂教導皇子皇女的老師不少,時有更換,并不固定,她不知喬鐘纖與應太保有師生關系,實屬正常。
既然喬鐘纖出現在此合理,她也就沒有過多關注。
席間敬了酒後,應若音回屋中休整補妝,此時也是親朋好友前來說些體己話的時候。
但她沒有想到,第一個來的,竟是十二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