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是家父,我是我,他不站隊,我卻可以支持你。”
說罷,孟淮妴端起茶壺,給喬時星的茶盞斟滿。
“孟小姐暢想的未來,是很讓人心動。”喬時星看向晃動的茶面,“但你說的‘九成’……”
他是不信的。
孟淮妴隻能繼續加碼,道:“這個位置,最有力的競争對手之一,是正一品司水院司水總督,虛封二品的規水郡主,——安潭。”
司水院,負責監管全國河道的治理和維護,疏浚水道,督促涉漕各省按時上繳運送漕物到京師。管理漕船漕運的通行及檢查維護,商人的貨船及客船的檢查和通行證,船幫的管理——船幫是商人私船和私人漕運集團。不止負責運糧與人,還負責運輸各地主産或特産之物。官方的漕糧裝運、征收、行船次序、期限管理、運送時間、航行裡數都有制度,更勝船幫的管理。
這是個極其看重實才的地方,沒有閑職,是無法安插人進去的。也是滿朝唯一一個所有職位都隻需要科舉資格考試中取得“童生”身份便能進入的衙門——包括總督。當然,其也自有一整套其它考核制度。
司水院司水總督,常年奔走各地,除了治水之責外,還要沿海收糧起運、漕船北進、視察調度、彈壓運送等,均需總督親稽。每年漕船北上過津後,循例要入觐皇帝,彙報漕糧完成諸事。節制16省漕物,于每省設督物道。權力大責任也大,是最要求實際能力的位置之一,也是很辛苦的位置,尤其在治水一事上,是很容易被貶降和擔責的,再加之治水兇險,容易殒命。
曆任司水總督,難有任職長久的,安潭的父親,前前任司水總督,在職十年,算是長久的了。
雖是高風險的職位,但司水總督也有極大的權力和聲望。
其有統兵16萬之權,稱“運軍”,雖都不是為上戰場的,又分散全國各地,但其有統轄調度之權,也是重權了。而由于其常年親身與百姓接觸,做下實業有百姓親眼看到,又是最直接給到百姓實惠之事,容易積累聲望。
孟淮妴道:“但她位高權重,陛下不一定還會讓她盛服加身,加之她不喜讀書,難過科舉。其父又是家父親自挖掘出的人才,她會為我讓路的。”
喬時星皺眉:“但她并不感激孟丞相對她父親的知遇之恩,正是因為她不喜文墨,才更看重那些樸素簡單的家庭關系,不貪念權貴。其父為治水而死,她是恨孟丞相的。”
“那隻是表面。”孟淮妴神秘一笑,“或許也真恨家父,但她私下裡,與我交情甚好。”
這話半真半假。
喬時星說得對,安潭是很看重那些樸素簡單的家庭關系,但她與其父一樣,很重情義。她懂得其父對治水一事的赤忱,怎會因治水而死便恨孟倚故呢?那些隻是表演。
實際不僅不恨,她還比任何人都更感激孟倚故對其父的知遇之恩,其父死後,更在心中認孟倚故為義父。私下裡也不是與孟淮妴交情好,而是互相欣賞——十九歲的安潭見到孟淮妴的時候,她才九歲,但這也不妨礙兩人欣賞彼此。
喬時星不知這些,自不信此言。也許孟淮妴說的交情好,隻是為誘他合作,更可能,是那安潭假意交好,眼中有些輕蔑劃過,道:“好到為你讓路?”
“她不想科舉,又位高權重,隻能讓路。殿下忘了,她極有聲望,屆時由她推舉……”
“由她推舉,豈非暴露了你們交好?”喬時星忍不住打斷道。
“不,”孟淮妴輕輕搖頭,“由她推舉另一個有力的競争對手——明東省都指揮使之嫡女,今武科探花君,廖勉。”
大堯共16省,每省設三司,都指揮使司是三司之一,都指揮使乃正二品,是地方最高軍政長官,統轄省内各衛所軍丁,威權最重。各省都指揮使統轄的衛所軍丁數不一,明東省都指揮使統轄4萬,已是不少。
廖勉與安潭同齡,其性子強硬,為人正直。
她有些一根筋,對一甲有執念,其已經參與過三次科考,皆在二甲,可她非要考中一甲不可,終于在今年武科舉得中探花,了卻執念。這一點,在百姓看來,是心性堅毅。
孟淮妴繼續道:“但陛下一定不會讓安潭得這樣一個人情,也不會讓都指揮使這種手握軍權之人的女兒,當上綏勻郡主。他隻會在剩下的人中選擇,隻要我在列,我便是最好的人選。”
這一任綏勻郡主快要五十了,百姓皆知,這會兒民間已經開始提及下一任綏勻郡主人選了,其中廖勉與安潭,呼聲最高。是以,他們現在便能知曉,誰是最有力的競争對手。
但這其中,竟也有人可惜孟淮妴年歲不足,認為她也可堪此任,是以,她的把握才多了三成。
别看她沒有功名,又惡名在外,但群衆的眼睛很奇怪,他們有時候又是雪亮的,總有人笃信她的聰慧,又認為她的嚣張肆意恰恰是這個位置所需要的“不畏強權”。
況且,這個位置從來都不是在為官者中選擇。沒有官職,不受牽扯者,反倒更好。
安潭這個正一品大員之所以入選,也是因為司水總督這個職位與旁的官職相比,足夠獨特,才沒有因為她是官而排除在外。
經過這番言語,喬時星已是信了孟淮妴對此位勢在必得。
孟淮妴見他懷疑之色漸淡,最後加碼道:“司水院司水總督安潭,——待我所願達成,殿下,我可攜她,一同支持你。”
話先撂在這裡,至于真的支持與否,且看他以後要請她辦的事情過不過分,在她自己的能力範圍内,她或許會幫一把。至于安潭,以後可以說是她高估了與安潭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