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皇女眼見着過了兩分鐘,她面露不忍,對筇崖道:“十姐姐,你莫不是忘了什麼?”
筇崖白她一眼,憑什麼讓你裝好人?又往頭上摸了摸,回道:“瞧我,竟真是忘了戴我那嵌碧玉寶钗——可我天生麗質,少一支钗倒也沒什麼。”
即便是十二皇女,也不能直白地提醒該讓孟淮妴起身了,這不是公然和筇崖公主對着幹嗎?于是,她搖頭歎氣,一副無能為力但十分心疼的樣子。
孟淮妴頭對着地面,前頭又有衣袖遮擋,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皆不知她其實閉着雙目,權當休憩,外頭的刀光劍影,竟都紮不到她。
她在心中平息着自己的殺氣,看在是她算計筇崖公主幫忙穩坐孟于蔓身份在前,現在筇崖的小小反擊姑且不計較罷。
“啧。”一道聲音傳來,“這麼熱鬧,都是做什麼呢?”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袒露胸膛的俊美男子翩然而至,筇崖公主隻瞧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實在是不忍觀看,如今初春,還是微冷的,但這個四哥,衣襟有狐毛保暖,卻偏偏露着胸膛,這是冷是暖?
十二皇女卻是十分欣賞,欣喜地起身:“四哥,你怎麼來了?”
皇子女之間,若要行禮,便互行面禮即可,亦可不行禮,以示親近;而筇崖雖是公主,卻也是親姐妹,皇子女對于公主,禮節上也無其它要求。
喬時遷走過去,虛點了下她的鼻頭,真像是親兄妹般的寵溺:“我倒是想問問妹妹,什麼玩樂,竟然不邀我?”說完,他又轉身看向衆人,像是才發現孟淮妴,上前兩步,“這位是?怎麼對着我行禮,卻不出聲,快起身罷!”
聽到行走間叮當的飾物聲響,孟淮妴便知來者,既然喬時遷給了台階,她自然是要下的:“多謝殿下。”
讓人起身後,喬時遷看也不看她的臉,又轉身去找筇崖公主,繼續埋怨,以轉移公主的注意力:“十姐,你們今日玩些什麼,為何不邀我?”
喬時遷雖在皇子中行四,卻比在皇女中排行十的筇崖公主還要小上一歲。
筇崖見喬時遷到了自己面前,忙又把臉轉到另一邊,哪還有功夫管孟淮妴,擺擺手,不耐煩道:“一時忘了,四弟莫怪!”
皇子女間又一番言語拉扯,其它少爺小姐也都各自散去,隻是有些人離去時看孟淮妴的眼神,卻是掩飾不住的輕蔑,仿佛孟淮妴方才受過刁難,他們便也可以踩上一腳。
隻是,在孟淮妴那雙淡漠厭世的雙眼望過去的時候,他們又都閃躲開去。
烏合之衆!
孟淮妴盯着那幾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筇崖喜歡被讨好,可她孟淮妴卻不屑于讨好人,總這麼被筇崖針對,還真是麻煩。若想改變這種局面,得走仕途;可她是經商的,走不了仕途,勳爵也無緣,除非,皇帝願意“不知道”她經商……
她挪開視線,走到甲闆上,望着湖面,微微蹙眉。她早已洩露給皇帝的律風衛,沽酌樓是她的,所謂的成爺其實是晏罹,——唯一與實際情況不同的,是皇帝得到的消息中,沽酌樓為吳顔在她成年後送的。
本來是為了讓皇帝放心孟家,她才有意洩露自己經商一事,隻是想給皇帝遞手柄,沒想到也成了應對這種公主時的束縛。
“公主殿下,過于任性了。”
一道有些低沉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孟淮妴的思緒,等她轉頭時,那人已經走到了她身邊。
是那日盤蛇燈的制作者,今日一身藏青襕衫,頭戴儒巾,手上拿着一枝梅花,眼神鎖在她身上,堅定又沉穩。
一個滿身穩重氣息的俊朗男子,這樣拿着一枝梅花,實在有些美感,孟淮妴不由上下打量一番,微微挑眉:“妄議公主。”
那人小心地左右看看,而後放輕聲音:“還望孟小姐莫要告發我。”
明顯是故意逗趣,這樣的反差,讓人産生了些許興趣,隻是船上不得帶随從,孟淮妴身邊無人可問,便直接對男子道:“你是何人?”
“孟小姐竟不知盤蛇燈是何人所做?”男子有些失落,又面色整肅起來,規整地行了面禮,“在下褚祁,比你虛長五歲,如今任從五品鴻胪寺右少卿。”
他又笑了起來,道:“還望孟小姐記住。”
雖是調侃,但孟淮妴沒有錯過他眼中的惆怅和受傷,如今的笑容,倒顯得是故作堅強了。
嗯~
心機的味道~
孟淮妴回以一個燦爛友好的微笑,像是天真無知的模樣:“我記住了。”
這般親和?褚祁眸色一深,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壓下自得之意,很是懂得點到為止,行了見禮,道:“多謝。在下還未見過幾位殿下,現下該去行禮。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