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丞相思索須臾，拱手後，直視龍顔，回道：“回陛下。臣以為，當下應先查清陳太醫當年死因。法不容情而不外乎情，若确如陳通所言，陳太醫乃為人所害，身為陳太醫之父，該讓他親眼看到陳太醫之死大白。”

衆臣都在議論該定哪一等死罪，未曾想到孟丞相所言方向，一時之間都噤聲看地。

十幾年前的案子，一個已被定為自裁的小小太醫之死，牽扯到後宮妃子，孟丞相竟敢提出大查。

殿中安靜下來，文耀皇帝垂視衆臣。

刑部尚書李靜蘭，一身正氣，面目柔中帶冷，比孟丞相年長十歲，她對孟丞相問道：“丞相大人是認為若陳通推測為真，則可免除死罪？”

孟丞相側身看了她一眼，面色不改，卻是對皇帝道：“陳通與肖淇天夫妻皆非棄籍，所行之事，皆須以律法而定。”

又是安靜，有朝臣偷偷擡眼看向皇帝，卻見皇帝看着孟丞相，目中似有深意，這是……疑？

但很快，朝臣們便都聽到了一陣愉悅的笑聲。

“哈哈哈……”文耀皇帝展顔，“不愧是朕親自提拔的丞相，如此，才當得上是一國丞相！”

“隻是滿朝文武，竟隻有丞相與朕同心，讓朕有些寒心呐！”

說完，文耀皇帝扶額，像是可惜。

百官聞言，俱伏地而跪，口呼“臣無能，情陛下恕罪”。

孟丞相自然也跪下了，隻是沒有呼罪。

一番做戲之後，文耀皇帝道：“倚故所言深得朕心，理當先查出陳通之子陳太醫死因。無論兇手是何人，天子當與庶民同罪！”

“陛下聖明！”

皇帝此旨意宣告天下後，自然是又得了百姓稱頌。

宗人府得了旨，便要提審梅妃。

經過宗人府提審的妃嫔，即便最後查清無罪，也不會有多久活頭了。

梅妃得知消息之時，頹然癱坐。

“梅妃，陳太醫之死當真與你有關？”

殿中突然想起一道威嚴的女聲，梅妃擡眼看去，是皇後。

梅妃苦笑，也不行禮了，眼睛直直盯着皇後，像是皇後才是兇手一般，口中卻道：“興許是嫔妾的哥哥自作主張。”

面對梅妃帶有深意的眼神，皇後微微皺眉，緩緩坐下後，道：“梅妃還未進宗人府呢，便已忘了身份禮數。”

“如今禮不禮的，又有什麼關系呢？”

梅妃的神情頗有點魚死網破之意，光腳的還怕什麼穿鞋的？

“是嗎？”皇後微笑，“不知時鋒看到他母妃這般，作何感想？”

喬時鋒是梅妃的兒子，十九皇子，如今梅妃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不行！絕對不能進去！她若是隻有一死也罷了，可不能讓皇兒有一個進過宗人府的生母！

梅妃想到這裡，像是突然回了魂，撲到皇後面前跪下，懇求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求您救救嫔妾，求您救救嫔妾，嫔妾不能進宗人府，不能啊！”

皇後勾起梅妃的下巴，緩緩擡起她的頭，道：“梅妃，本宮也無能為力啊！你不進宗人府，還能去哪呢？”

梅妃頓時流了淚，哭求道：“皇後娘娘，嫔妾當年的胎兒本就保不住，卻陷害德妃，此事，此事是皇後娘娘您的管轄範圍，您将我治罪，貶我入冷宮！”

看着梅妃眼巴巴的眼神，皇後輕柔地為她擦掉眼淚。她今日來便是為了此事，梅妃已是棄子，若是進了宗人府，最後再移交刑部，定然是會吐露出她在其中做的手腳。

當年之事，區區一個害人滑胎的香囊，不足以定死德妃之罪，若無她的插手，又怎得十五年的清淨——雖然如今看來，這十五年，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