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斯恩卻笑了,他捂住臉,笑聲從指縫露出,斷斷續續,非常壓抑。
他沒能繼續笑多久,紅發青年就把他從地上像拔蘿蔔一樣拔起來,還順便抖了抖身上的土。
“别笑了,瘆人。”菲尼克斯抱怨道。
陸斯恩聽話地止住笑聲,他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然後伸手取下發卡遞給菲尼克斯。
“法爾科送給我的,你要是不喜歡把它扔了也行。”
菲尼克斯把夾子接過來仔細檢查一番,又把它還給陸斯恩,“算了,确實看上去精神一點。”
不過這個發卡醜得一點都不像發卡啊,夾上去也好看不了多少。
陸斯恩剛要伸手接過就看着菲尼克斯又把發卡收回去。
反悔了嗎?他想。
菲尼克斯嘟囔了幾句,但聲音太小,陸斯恩沒有聽清。
接下來,菲尼克斯突然展開他的翅膀,把發卡放在不同大小的紅羽旁邊比劃大小。
他最後選中了一根比發卡略長一點的紅羽,把它連根拔下來。
菲尼克斯将那根羽毛卡在發卡上,心情也跟着高興,他說:“這樣看起來就順眼多了。”
為了防止他卡的好好的羽毛掉下來,他看向微微愣住的白發男人,摩拳擦掌,朝男人伸出魔爪,“來來來,坐過來,我來幫你夾頭發,保證比剛才好看一萬倍。”
陸斯恩全程安靜地像布偶娃娃一樣,被安排坐到樹根上。
紅發青年站在他身前微微俯身,手指卷起他額前的碎發,另一隻手則貼着耳後穿過長發。
他的目的似乎并不隻是為陸斯恩戴發卡,過去短短一會兒,他兩隻手就都放到男人的白色長發上,而這白色長發的觸感也不出他所料——枯燥幹澀。
陸斯恩以前的發色并不是白色啊……
在他死後到醒來的這段時間裡,陸斯恩到底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夾好了。”
菲尼克斯後退幾步,躲到樹蔭下說。
陸斯恩确實感覺視野都變得開闊,他用水系魔法造出水幕作為鏡子,鏡子裡他的頭發和膚色都比較白,襯得紅羽更加鮮豔。
他輕輕碰一下發卡……很漂亮,至少在他看來。
他散去水幕,上前拉住不斷後退的菲尼克斯,話裡有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祈求,“再陪我走一段路吧,好嗎?”
他握得很松,菲尼克斯幾乎不需要掙紮就可以離開,但是他猶豫了。
天上已經有羽人開始巡邏,他随時有被發現的危險,可是這樣的陸斯恩,他沒有辦法放下不管。
“就走一會。”他最終妥協了,“放心,我肯定會一直跟着你的,哪怕看不到我,我也永遠會跟着你。”
聽上去有點像詛咒,但陸斯恩很開心。
他拉住菲尼克斯的手,以手牽手的姿勢前往懸崖的方向。
——
羽族占領的這片森林位置其實非常好,穿過森林後再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大海。
不過不是有着沙灘陽光的大海,而是由堅硬的岩石組成的基岩海岸,與大海接軌的地方因為受海水侵蝕及重力的作用斷層,形成陡峭的懸崖。
這種海岸附近多島嶼礁石且水深風大,十分危險,所以經常被羽族和鲛人族用來鍛煉後輩。
海岸線還挺長的,兩族沒有相争的必要,倒也相處融洽。
這片懸崖不僅可以用來訓練,還生長着一種名叫海芽草的珍貴藥材。
而陸斯恩拜托給法爾科的“重要事情”就是這個。
讓陸斯恩來形容的話,他覺得那種藥材吃起來更像自帶鹹味的豆芽菜……咳,是看起來像長不大的蕨類植物,而且與前世普遍緻癌的蕨類植物一樣,海芽草也含有可以讓人慢性死亡的毒素。
但是陸斯恩經過研究發現,其實海芽草的毒素在進入人體的那一刻,就對人體内瘋狂進行破壞,造成慢性死亡的錯覺則是因為它同時還含有極強的麻醉效果,讓人感覺不到疼痛,所以看上去就是好好的人幾天後就突然沒救了。
這種毒素對羽族沒有效果,所以他們偶爾會拿海芽草的枝葉去釣海魚。
一釣一個準,釣魚佬狂喜。
和其他的名貴藥材一樣,海芽草也是越生長毒素越強,但是它們不禁曬,基本上曬一下,死一批,想讓它們湊足年份,就隻能讓它們躲到崖洞裡。
但臨時将它們轉移到崖洞,短暫生長幾年肯定是不行的。
他和法爾科約好采摘的崖洞是幾年前陸斯恩自己先找到的,處在一個非常兇險偏僻的地方,所以沒有被以前的羽族霍霍過,裡面還生長着年份比較久遠的海芽草。
雖然現在還沒有達到他預期的年份,但也足夠了。
懸崖上的風很大,淩厲而強勁,但在懸崖邊行走的男人發絲卻沒有絲毫被吹起的痕迹。
法爾科在他身邊落下的時候,翅膀帶來的勁風也被男人的屏障魔法所阻攔。
她挑起眉,有些驚奇,“嘿喲,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注意形象了?”
當初陸斯恩可是看到懸崖上的海芽草就往下爬的野人,現在擱這當吟遊詩人裝給誰看?
陸斯恩涼涼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海芽草直接給我吧。”
“這麼急啊,我……”
“你族裡的後輩在找你回去批公文。”
法爾科的話一下子被堵了回去,她把海芽草放到陸斯恩手中,手動幫陸斯恩合攏手指,然後态度十分虔誠地說:“别和他們說我在這裡,拜托了!”
“呵。”陸斯恩冷笑一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