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着馬兒進入院子,聞得一陣菜香。
黃大娘正從廚房裡端出一碗冬瓜湯,朝楊喬和林少宇笑道:“回來得真是剛剛好,一會兒洗完手就趕緊過來吃飯。今天的飯菜可豐盛了——哎呦,有些燙,我趕緊端進去。”急步進入草堂。
林少宇道:“馬上馬上!”說着,接過楊喬手上的缰繩,“楊大哥,就讓我帶疾風回驢棚吧!”
楊喬點頭,松了手,轉向井邊,從水桶裡撈了些井水細細洗幹淨。心中疑惑黃大娘方才說的今天飯菜很豐盛的話,因為親自下廚的人基本上不會這麼講。
許是胡知柔明天要回家,做一桌飯菜親自答謝。楊喬微微搖頭,不管怎樣,都不會是林雲秀自己。
洗完手,躊躇了會兒,并沒有直接進入草堂,而是坐在井邊等着也來洗手的林少宇。待他來後,才一同邁入草堂。
桌邊已坐着黃大娘和胡知柔,卻不見林雲秀。
楊喬微微皺眉,往桌上看去。桌上和往常一樣已布好了碗筷,隻是多了酒壺和酒杯,正中擺了五六盤菜,除了冬瓜湯外,還有韭菜炒蛋、紅燒豆腐、炒青菜、炒葫蘆。不知怎地,這些菜似乎有些模糊又久違的影子。
林少宇當先發現了酒壺和酒杯,驚喜道:“咦?今晚要喝酒嗎?”
胡知柔笑道:“是啊,我從城裡打來的米酒,味道還不錯的。”
林少宇“哦”了一聲,和楊喬并排坐在黃大娘左首。他張望了一圈,問道:“雲秀姐呢?”
黃大娘招手,“她啊,在廚房善後呢,一會兒就過來了。”
善後?楊喬正遲疑着,林雲秀已一陣風兒似過來,一屁股就坐在了對面闆凳上。她精神抖擻地叫道:“開飯吧!除了紅燒魚之外,其他都是本菜鳥親自下廚。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也是盡力了。哎呀,我可真是難得把菜做得還能吃,所以都不許剩!剩了就是不給菜鳥我面子。尤其是少宇,上次整天嚷嚷說我做的你沒吃到過,現在可以吃夠本了!”
楊喬眼中滿是驚訝,原來這些家常菜,還真是她親手做的。
林少宇朝桌上的菜用力地眨了眨眼,一臉受寵若驚,“我肚皮能裝得下的。”執起竹筷從幾盤菜中各夾了一些往自己飯碗裡。
“哎!真的沒那麼難吃!”林少宇說得過于由衷,沒瞧見林雲秀氣鼓鼓地别過臉,就差沒翻白眼給他。
“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黃大娘已代林雲秀翻了個白眼給他。
在林少宇賠笑中,楊喬默然夾了塊手邊的紅燒豆腐,送入口中,沒有吃到焦味,味道确實……不難吃。
“咦,雲秀姐,你手上怎麼紅紅的?”林少宇驚呼了一聲,楊喬一驚,瞄向了對面從剛才就一直刻意不看的人。可她低着頭望着碗裡的飯菜一陣猛吃,他看不見什麼紅紅的在哪裡。
“沒什麼啦,就是爆起了一滴油在手上。阿柔已經幫我上了點藥,你别大驚小怪。”
胡知柔笑道:“嗯,沒什麼事的。過幾天就消下去了。”說着,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朝四人舉起早已備好的酒杯,“明天我就要走了,這薄酒就當作向各位的答謝,也當作告别。”
四人笑笑舉起酒杯,飲了一點,以作回應。
胡知柔坐下後,林雲秀站了起來,手中捏酒杯說道:“趁着大家都在,我也借酒敬佛吧。”她轉向左首的黃大娘,“首先要謝謝幹娘,沒有幹娘收留,我就是一個流民,不知道在哪受欺負呢。”
黃大娘站了起來,舉着酒杯和她一碰,笑道:“不要這麼說,我相信,沒有我你也會過得很好。再說,我們也得了你的幫助,日子過得很不錯。尤其是少宇,沒你,他也不會有今天。”
林雲秀笑了起來,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幹娘人真好。”接着,她倒了一杯,轉向對面的林少宇說道,“幹娘雖然這麼說,但我還是要感謝少宇,一直不厭其煩地陪着我,每天下廚養活隻張嘴吃飯的我,這段日子我過得還挺快樂的。”
林少宇與她碰杯,道:“雲秀姐,我也很開心,我真的從你這學到了不少。可惜,我現在不能每天陪你了。”
林雲秀将酒飲到杯幹,“沒關系!等過幾個月,買宅子的錢也攢夠了,在城裡也能天天見。說到這個,和你說一聲哦,攢的那些錢已經在幹娘那了。”
“好!”林少宇也仰頭喝下。
林雲秀抿唇笑了下,随後壓住心口的悸動,又是倒了一杯酒。這次是輪到林少宇旁邊的人。
她盡力讓笑容表現得完美無疵,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這一杯嘛,就勉強敬你了!”酒杯對着的人正緩緩站起來,他的演技也是完美無缺,“這麼勉強,可以不敬。”
“那可不行,故意漏掉的話,幹娘和少宇得說我沒禮貌了。”林雲秀笑得腮幫子開始發酸,“首先,初次見面是我誤會了你,再是謝謝你這麼好脾氣忍着教我廚藝。最後嘛,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酒,你不得不喝。”
楊喬看向她帶笑的眼睛,視線滑過她執酒杯的手,終于看到了林少宇所說的紅印。
三個月的時光在他腦海轉過數回,他終面帶微笑,與她手中的酒杯相碰,清脆的一聲響,“那就,一酒泯恩仇。”
林雲秀聞言,心中一酸,面上仍是微笑,道:“好,一酒……泯恩仇!”
一酒泯恩仇,再見亦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