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柔擡頭,目光中盈滿了淚水,“因為那強盜已經死了,找官府也沒有用,而且……我怕官府知道會貪污,我的東西未必能拿回來……”
林雲秀心中一突,那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穩住聲音,小心問道:“那強盜,是誰?”
胡知柔定定地看着她雙眼,一字一字地說道:“胡騰。”
“胡……騰?”林雲秀渾身冰涼,腦袋空白一片。
她萬萬沒想到,身邊這個悲慘的胡知柔竟是自己這個父親刀下的又一個受害者,也不知道還安排了多少受害者在等着她去還債。
胡知柔見她模樣,臉色忽變。她知道,最高明的騙術是以真誠的面目說大半真話,摻入有最有目的性的假話,一來總說謊言需要不斷耗費腦力去想說過了什麼又要去圓它,二來人們通常都對真誠的人抱有善意,毫不設防。
所以,她很誠實地說出了寶藏的主人,也就是自己的父親,萬一林雲秀答應去了,打聽到了什麼,也不會察覺到自己在騙她。
可是,林雲秀這失神茫然的反應,很不對勁,這顯然不是對胡騰一無所知該有的反應。
胡騰在蘭台死了十多年,理應早已沉寂無人提起,傳不到陽雀縣衙,更傳不到這小村子裡。林雲秀在陽雀呆了一年也不到,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知道胡騰這個名字。
除非……她恢複了記憶。
她忽然想起林雲秀從竹迷仙山回來後的那般看透一切略帶悲憫的眼神,難道……她認出了她?她真的恢複了記憶?
胡知柔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推論給吓了一大跳,如果是真的,那這些天,她都是在看她演戲?在等着她要做什麼?
胡知柔背後一陣冷汗,腦中千頭萬緒。在多年江湖沉浮中早已累積豐富經驗的她,很快就找到了應對之道。
“阿秀,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了胡騰的事?”胡知柔雖是在問,但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林雲秀回過神來,有些慌亂,臉上扯了張笑容,“我……我……”可說了幾個“我”字還是說不出話來。
這次是換胡知柔用看透一切略帶悲憫的眼神看她,“你已經恢複了記憶,是嗎?”
林雲秀騙楊喬甚是容易,是因為她太了解他,也知道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時間已是很短,不忍戳破讓血淋淋的事實擺在明面之上。
而此刻面對才相處一個月的胡知柔,又知道她是懷有目的,林雲秀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發揮她的演技,她無奈地感覺到了命運對她的捉弄。
她愧疚無比,她局促不安,她欲言又止。
胡知柔輕輕拉起她的手,安撫道:“恢複記憶的你,一定很辛苦吧?我演了這一個多月的戲,我已經很辛苦了……”
林雲秀擡頭看她,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她竟是全盤托出。
“論理,你是胡騰的女兒,我應該恨死了你,但是恨你沒有意義,無法讓我爹娘死而複生,我隻想找回屬于我的東西。為此,我不惜一切代價,混到了許藏身邊。”胡知柔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肯定在想,這跟許藏有什麼關系吧?因為許藏就是胡騰的弟弟胡躍,也就是你的親叔叔。”
胡知柔的話實在石破天驚,林雲秀隻覺渾身血液上湧,“他……你們都是千珍閣的?竹迷仙山裡的那個屋子……”
“對。許藏……不,是胡躍,他是千珍閣蘭台分堂堂主。我和我養母的兒子都在他手下做事。”胡知柔話中有所保留,這個時候,不宜什麼都說,怕說多錯多,一不留心就與她的目的背道而馳。
林雲秀忽然懂了為什麼那些黑衣人都不對她下殺手,也明白了為什麼去年被抓時衆人對她恨之入骨時,他卻為她出言相護,是因為血緣天性嗎?
對于血緣天性,林雲秀心中有些暖暖的,但她又皺起了眉頭,不管怎樣,叔叔也不該助纣為虐,不該去追殺對她已經好到她都問心有愧的楊喬。
“阿秀,你能不能幫我找回我爹娘的東西?我隻要那些就好……”胡知柔看着她發呆太久,忍不住出聲。
林雲秀怔了會兒,艱澀問道:“那些都還在嗎?我怎麼幫你找?”
胡知柔見她愧疚神情,心中有了些把握,說道:“據我所知,胡騰從各處搶來的東西,除了會賣掉一些,其他全部都收藏了起來。胡躍也在找。我跟了他這些年,隻知道東西在蘭台城郊那座新居裡。”
林雲秀忽而想起楊喬苦尋多年的家傳寶劍照影劍。
多年前自己在雨花村塢山上住時也用了異能幫楊喬定位,蘭台正好也是在當時所指示的方向範圍裡。
那時楊喬興奮地去找師父說有劍的下落,師父奇怪,得知她有異能,吃了一驚,警告她不許再用,不然會有反噬。她有些呆,因為除去在塢山上第一次使用,此前在雨花村就已用了不少次。她确實使用後當天夜裡就發冷,卻不知那是異能反噬。
果不其然,幫楊喬定位照影劍後的當天夜裡,她再一次渾身發冷。楊喬見她瑟瑟發抖,對自己又恨又悔,守了她一夜。待她醒後,楊喬告訴她不許再用異能,說再寶貴的東西都比不上她健康重要。父母極為看重的那把家傳寶劍,不用她幫忙,他一定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找回。
憶及此事,林雲秀面帶微笑。
也許那把照影劍也在那裡。
“好,我幫你。就後天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