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秀伸出手,輕輕不發出聲響地将兩支火把往楊喬那邊挪了挪,挪完了,這才滿意地睡去。
過了沒多久,楊喬睜開雙眼,望着離自己更近的火堆出神。他并未睡着,在這個情境下,他得擔負起守夜的責任來。
在林雲秀挪火把時,他早已感覺到火堆傳來更甚的暖意,隻是沒有睜開眼睛,顧全了她那份不吵他的心意。
他轉過頭望着她擱在石壁上微垂的腦袋,火光映照下,他曾輕觸過的睫毛在臉上留下了排扇影。
視線流轉,從他曾捧過的白淨的臉頰,捏過的挺直秀氣的鼻子,到吻過的隐隐閃着光澤的嘴唇。
無限凝望中,忽而看到地上有隻黑黑的蟲子朝她方向爬去。他皺眉,拿起立在石壁上的木棍,棍頭輕輕一掃,那蟲子離得更遠了。
他無聲地笑了下,這蟲子要是真爬到她身上,他耳朵也别想清靜了。他太了解她,眼睛能看到的時候,基本上什麼都不怕,像女孩子怕得要命的蛇鼠,她都膽敢捉。
可什麼都看不到又沒人在身邊依靠時,手指碰一下她會怕得要命,就像黑暗地道時她摸到他也在石壁上摸索的手,吓得蹲地地上哭出聲來。
她那麼一哭,他差點像從前一樣下意識抱住她給予安慰,現如今他已不能這麼做。亡家之仇,他可以花費多年的時光慢慢放下,過好生活,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忘卻前仇、沒心沒肺地與仇人之女攜手共度餘生。
楊喬眼神一黯,收回視線。
長夜漫漫,流水淙淙,楊喬微眯着雙眼,心頭思緒繁複,有些後悔答應她陪她找觀音像的事。
觀音像的發展已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似乎已将她推入了自己尚不清楚的火坑,而自己十幾天後必須要離開。
他該撒手不管嗎?
出神不知多久,身邊的人動了下。靠着石壁的姿勢并不舒服,終究維持不了太久的平衡,林雲秀身子一歪,就在她将将磕向地面時,楊喬下意識地手一拉,把她給拉醒了。
林雲秀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腦袋仍有些迷迷糊糊的,看着拉她的楊喬,恍惚間以為是從前,正想喚聲阿喬哥時,神智間忽然清明,那一聲險險地止在了喉嚨裡,一顆心跳得有些快,還好沒露出馬腳。
暗暗松了一口氣的林雲秀見楊喬眼下有青影,頓時知道他又一夜未睡。他的體質就是這樣,晚上有沒有睡,黑眼圈真是騙不了人。
“你都沒睡嗎?”
楊喬調整了下坐姿,“忽然想起還是要守夜的,萬一黑衣人大半夜偷襲呢?”
林雲秀無語了會,“早知如此,還不如繼續走呢,沒準兒現在早就找到了出路。”她站了起來,抖了抖披風,“反正你也不睡了,走吧。”
楊喬不置可否,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塵。
走不多久,林雲秀赫然發現前面拐彎處有一線光芒,那光雖那般微弱,但卻比黑暗中的火光更讓人振奮精神。
她三步并作兩步朝那光芒走去,驚喜的是光芒從外面透過石縫過來的,一直聽到的水流聲響也更為清晰。
透着微光的石縫約有三尺長,她踮了腳往石縫往外看,因為石壁構造的原因,視線所及的隻有下面。外面的天已微微亮,入眼的是清澈的水池,似乎好像在哪見過。
她雙眼仍是盯着水池,手已向楊喬招呼道:“外面的景象有些熟悉,你來看看有沒有印象。”
楊喬走來,低頭順着約三尺長的石縫看去。林雲秀注意力在水池之上,在看到水池裡的那圓圓如雞蛋如湯圓的石頭,一個靈光閃現,林雲秀激動極了,一句“我知道了”的同時,轉過頭,不期然地對上了同樣也在轉頭的楊喬的視線,他的面容很近,近到林雲秀忘了該說的下一句。
林雲秀憶及去年在一座小樓上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比這還要近,近得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裡的所有,近得讓人心跳加快、難以呼吸,近得好像一輩子這樣也值得了。
現在雖沒那時那麼近,但林雲秀一顆心還是像那會兒撲通撲通地跳。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後退了幾步,撤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