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可真反複無常。這香,我放你房間門口的地上,”她哼了一聲,語氣不善,“是幹娘給的,不是我給的。愛要不要。”
林雲秀也不管他說不說話,徑直轉身。楊喬仍望着夜空,不言不語,連姿勢也未變過幾分。
林雲秀放好香後,氣呼呼地回了房間。楊喬一張面無表情、眼底透着冷淡的臉在她幻想中被揍得鼻青臉腫。
燃了支線香,若有若無的清香充盈着房間,她一時之間忘了那張可惡的臉,隻是猶想着王婉的事。
雖然她失憶,但在村中生活半年下來,看過種種,如鄭爺爺慈愛地抱着小孫女,拿着撥浪鼓逗她咯咯笑,又如婦人送飯菜給田間勞作的丈夫,兩個人在田邊搭的涼棚裡談天說笑,更别說家中黃大娘與林少宇時常在她面前母慈子孝。
她很喜歡人與人相依的暖意,高堂健在,夫妻恩愛,兒孫繞膝。這也是她所向往的家的感覺。
王婉與徐華剛兩個人差一點就可以組成一個家了,因為父親們之間的事,無法在一起,實在可惜。
她打算等林少宇回來再好好問一問,看看是不是有回轉的餘地。因為黃大娘說徐華剛的父親的死是可能王婉的父親造成的,而不是一定。她了解黃大娘,不确定的事情,她是不會下定論的。
盤算完畢,她聽見隔壁房間門吚呀打開的聲音,應是楊喬從屋頂回來了。她一想到那張臉,頓時火氣有點大,連好聞的清香也蓋不住。她在心中又将那張臉揍得鼻青臉腫,這才舒舒服服地睡去。
合上眼不久,林雲秀做了一個夢。她眼前一片黑暗,迷迷糊糊的,不知身在何方。
忽然一道絢爛的煙火驅散了黑暗,林雲秀心中癡迷,于是一步步向前走去。随着一步又一步,周遭一切也一點一點變得亮堂清晰。
這是一個夜晚,但與村中的安靜不同,這裡的夜晚十分熱鬧。她置身于一條繁華街道,左邊是一條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右邊是林立的店鋪,門口有夥計不斷地招手吆喝着。
道上人群摩肩擦踵,歡聲笑語不絕。
她一面走着,一面興奮得像是沒見過世面似地左看右看。忽然,有一群人向她走來,可自己左邊右邊後邊都是人,無處可避。她擡手制止大喊:“别走過來,要撞上了!”
可那群人有說有笑的,根本不聽她的。林雲秀焦急,眼看着那些人要撞上她了,豈料,沒有任何碰撞,他們穿過了她往後面走了過去。
林雲秀十分驚訝,這才意識到這是個夢境,在這個夢境裡,自己猶如透明人,誰也看不到她。她想起自己去學堂,鄭爺爺和她在階下聊家常,他曾說起他做夢的時候,會控制夢境,比如飛上飛下,比如改變夢境事情的走向。
她玩心忽起,試着向上動了動,竟然真的飛了起來。她激動地不知該說什麼好,隻心潮澎湃地在天上俯瞰腳下,城裡處處是燈光,每個人臉上洋溢着笑容,好一派不夜城。
隻是,好像有些熟悉,而且也有真實之感。這種真實,和她平常做的光怪陸離的夢很不一樣。她望向一處隐在角落的馄饨攤,莫名地覺得自己好像在這裡有吃過。
正當她飛下來去一瞧究竟時,路過一座茶樓,餘光中瞥見了二樓屋外過道偏暗角落站了一對年輕的男女,姿勢怪異。
她心中忽有異樣,便停了下來,想仔細瞧一瞧。這一瞧,她臉上登時就紅了。
那男子高高馬尾,身姿挺拔,正懷抱着背影清麗的盛裝女子輕吻。林雲秀閉上眼,心中默念“非禮莫視、非禮莫視”。
“砰!”又一道煙火在天空炸開。林雲秀睜開了眼,那瞬間她透過煙火微弱的光,看到了男子側臉的模樣。林雲秀心中一個咯噔,這人怎麼這麼熟悉?
她顧不上什麼非禮莫視,直愣愣地飛了過去好看個清楚,反正誰也看不見她。
恰好,那男子離了女子的唇,與她輕輕地額碰額。
林雲秀這下飛不動了,腦中好似被煙火炸開了一般。
那人竟是楊喬!
他雙眼脈脈含情,唇間難掩笑意,這還是那個面無表情、冷心冷肝的楊喬嗎?
他對面打扮盛裝的女子是誰?會是他的那個未婚妻子嗎?林雲秀望着女子的背影,心中太好奇了,于是換了方向又飛了起來。
當她逐漸看清女子面容時,又呆愣不動,這次像是被巨雷劈中,把她劈得裡焦外嫩。
這個女子的臉,雖是盛妝,但眉目間怎麼和她一模一樣?